琉璃盏中燃着的千年鲛烛突然爆出青焰,时宜攥紧手中冰玉令牌往后退了半步。
九重天罡风掠过登仙台时,三十六根盘龙柱同时发出龙吟,她腕间褪色的红绳突然灼如烙铁。
"下一位——"白须仙官长袖扫过观尘镜,镜面映出少女额间朱砂。
时宜正要踏上冰晶凝结的阶梯,脚下玉砖突然裂开蛛网般的金纹。
云层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她看见自己影子正扭曲成凤凰展翅的形状。
"魔气!"观礼席传来惊叫。
时宜尚未来得及反应,整座登仙台突然被赤色结界笼罩。
那些攀附在玉柱上的玄铁锁链如同活物般朝她袭来,腕间红绳应声而断的刹那,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石相击的清音。
千钧一发之际,霜雪气息裹着剑鸣破空而至。
玄冰凝成的剑气斩断锁链时,时宜看见漫天冰晶里浮现的身影。
那人广袖翻卷如流云坠雪,指尖悬着的琉璃莲花正滴落殷红血珠——正是三百年未收徒的云阙宫主时影。
时影"此女本座收了。"
清冷嗓音惊散漫天劫云,时宜跌坐在碎裂的玉砖上,怔怔望着仙人垂落的绡纱衣摆。
方才断裂的红绳突然化作流光,在她腕间凝成带着霜纹的银铃。
有温热液体顺着锁骨滑落,她抬手摸到颈间浮现的凤凰火纹。
时影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
少女眼角那颗泪痣,与三百年前诛仙台上消散的神女重叠。
本命法器玉清剑在鞘中铮鸣,剑柄处沉寂多年的凤凰暗纹正泛着微光。
玄冥"师尊,这不合规矩!"
执掌刑堂的玄冥长老霍然起身。
玄冥"登仙台示警分明……"
时影"玄冥。"
时影指尖轻叩腰间玉佩,登时霜雪漫过七十二级玉阶。
时影"本座倒不知,什么时候验魔石也能辨得出凤凰真血了。"
整个九重天陡然寂静。
时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上的血腥气里带着莲香。
恍惚间有冰凉手指按在她眉心,额间朱砂痣灼得灵台清明。
她听见玉石相击的脆响,抬眼正对上仙人眼底转瞬即逝的金色竖瞳。
时影"忍着。"
时影并指划过她染血的衣襟,霜花瞬间封住正在蔓延的火纹。
少女单薄的后背重重撞在他臂弯间,素来不染尘埃的仙君白袍上绽开红梅。
云海中忽然炸开惊雷。
时影揽着新收的徒儿凌空而起,玉清剑劈开第九道天雷时,他颈侧魔纹一闪而逝。
怀中少女突然抓住他衣襟,染血指尖触到他心口瞬间,九霄深处传来亘古苍凉的凤鸣。
时宜的耳膜被凤鸣震得渗出血丝。
她蜷在时影染血的广袖间,看见第九道天雷竟是赤金色,裹挟着梵文的光柱将整片云海映成血色。
仙人们祭出的结界接连破碎,玉砖在高温中熔成琉璃状的液体。
时影"闭眼。"
时影清冷声线擦过耳际。
时宜下意识攥紧时影腰封上的冰蚕丝绦,鼻尖萦绕着雪混着铁锈的味道。
有温热血珠溅在她眼睑,分不清是仙君的,还是自己伤口崩裂的。
她突然意识到,这位传闻中早已太上忘情的云阙宫主,胸腔里跳动的心脏竟烫得吓人。
时影并指抹过玉清剑刃,霜色剑气凝成冰鸾迎向天雷。
剑锋割裂掌心时,他颈侧魔纹如毒藤疯长,在素白衣领下蜿蜒出诡谲纹路。
怀中少女突然发出痛吟,她颈间火纹竟与魔纹产生共鸣,凤凰虚影在雷光中展翅欲出。
玄冥"放肆!"
玄冥长老的降魔杵破空而来。
时影反手将时宜抛向云端,玉清剑挽出的冰莲堪堪抵住降魔杵。
两股灵力相撞的瞬间,七十二座悬空仙岛同时震颤。
时宜坠落在琉璃瓦上,看见仙人雪白衣袂绽开红梅,那血珠落地竟生出冰晶红莲。
玄冥"你竟为个魔物动用禁术!"
玄冥长老的怒吼震碎浮云。
时宜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腕间银铃正在吞噬血迹。
那些血珠顺着霜纹渗入铃芯,她突然看清铃铛#内壁刻着细小的古篆——分明是三百年前仙魔战场上失传的镇魂咒。
轰隆!
赤金天雷突然调转方向劈向时宜。
她瞳孔里映出雷光中扭曲的魔影,那影子长着与时影一模一样的脸。
濒死之际,有冰凉手掌捂住她眼睛,时影的声音混着血腥气灌入耳中。
时影"别看。"
九霄之上传来锁链断裂声。
时宜感觉有尖锐物体刺入脊椎,剧痛中她看见幻象:皑皑雪原上,白衣染血的仙君跪坐在冰棺前,棺中女子额间朱砂正化作血蝶纷飞。那女子腕上银铃随着冰棺下沉,铃舌竟是半截断指。
时宜"师尊……你的手!"
时宜在剧痛中嘶喊。
时影右手已见白骨,却将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她眉心。
天雷劈开他束发的玉冠,泼墨长发间竟藏着缕缕银丝。
时宜突然发现,仙君心口透出半截漆黑剑尖——那分明是插在自己幻象中冰棺里的诛魔剑!
时影"凝神。"
时影咬破舌尖画出血咒,眉心血印亮起的瞬间,时宜看见他左眼化作纯粹的金色。
云层深处传来古老吟唱,那些熔化的琉璃玉液突然凝成凤凰,衔住劈落的赤雷直冲九霄。
天地骤然寂静。
时宜摔在白玉地面上,腕间银铃发出清越声响。
她抬头看见时影以剑撑地,雪白衣袍浸透鲜血,脚边冰莲却开得愈发妖冶。
仙君抬手拭去唇边血迹,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将染血的发丝尽数烧断。
时影"今日之事……"
时影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仙。
时影"本座自会去天刑台领三道噬魂鞭。"
玄冥长老还要开口,忽见时影扯下腰间玉佩掷在地上。
龙形玉佩碎成齑粉的刹那,整个九重天的灵气都为之一滞——那是仙界首座的象征。
时影"现在,还有人要拦本座带徒弟回家么?"
时宜被拎着后领拽上云头时,嗅到时影袖间有腐朽的昙花香。
她腕间银铃无风自动,铃舌轻叩内壁的镇魂咒,竟与仙君心口泛黑的伤口产生微妙共鸣。
恍惚间,时宜听见某个破碎的声音在灵台深处呢喃:
时影"这次别再剜我的心了。"
穿过云阙宫结界时,时宜颈间火纹突然灼烧。
她看见廊下千年雪昙疯狂绽放,每片花瓣都映出零散记忆:月夜高台上交错的剑影,没入胸膛的诛魔剑,还有时影眼角滑落的血泪。
时影"跪下。"
时宜踉跄着跌在寒玉地面上,抬头望见水幕中浮现"清修殿"三个字。
时影背对她站在星轨图前,染血的右手正在推演天机。
她忽然发现仙君后颈有道狰狞旧疤,形状竟与自己幻象中的诛魔剑完全吻合。
时影"可知为何收你?"
时影转身时,左眼金色尚未褪尽。
时宜盯着他心口若隐若现的剑痕,鬼使神差说着。
时宜"因为师尊这里……缺了东西。"
话音未落,腕间银铃突然炸开冰刺,她疼得蜷缩成团。
时影瞳孔骤缩。
时影俯身捏住少女下巴,指尖抚过那颗泪痣时,星轨图上的二十八宿同时移位。
时宜在剧痛中听见他低语,那声音裹着风雪撞进心底。。
时影"本座缺的,三百年前就被人剜走了。"
窗外雪昙突然尽数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