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松开手

而后，便是面圣了。

文武百官因二皇子与厉将军的婚事炸开了锅，文官急的面红耳赤，武官气的面部扭曲，那段时间朝堂之上可谓是鸡飞狗跳，皇帝晚上睡觉都能梦到那堆成高山的奏章向他奔来。

本来他只是想向将军内安排眼线从而监视将军府，被萧野求了去也只好顺水推舟，却不想文武百官反应比他还大，这一来二去，他倒是成了一个不顾旧情，罔顾人伦的大恶人。

皇帝烦不胜烦，还好关键时刻厉征站出来说了话，否则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过圣旨已下，婚礼以办，百官也只好偃旗息鼓。

皇帝萧元辰看着面前萧野那张酷似戚贵妃的脸，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觉得是萧野的出生害死了他的爱妃，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愧对戚贵妃，毕竟萧野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萧元辰屏退一众宫女太监，连厉征也退了出去，整个大殿内只有父子两人。

萧野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皇帝，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萧元辰坐在龙椅上叹了口气，指了指离他不远的椅子：“坐吧。”

“是，父皇。”萧野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在椅子上坐下。

萧元辰一时无言，看着萧野像是在出神，萧野却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想与皇帝对视 。

“玉轩，抬起头来。”

萧野闻言抬眸，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萧元辰打量了一番萧野，萧野任他打量，神色无波无澜。

“果然还是随了婉蓉——你有听人说起你母妃吗？”

“并无。”谁会冒着杀头大罪去议论一个过世的宠妃呢？

萧元辰从龙椅的暗格里拿出一卷画，然后展开轻放在龙案上：“来看看吧，这就是你的母妃了。”

萧元辰的手扶过画中人的脸，萧野起身，画上了女子尚未出嫁，手里托着一盏天灯，欲飞不飞，她回首对着作画之人嫣然一笑，这一笑胜却星华，周围的景致仿佛都黯然失色。

“这便是我与你母妃初次相遇，上元佳节，我微服出宫，在河边偶遇婉容，她手持天灯，祈求苍天庇佑我朝国泰民安。

她回头的那一刻，仿若神女下凡，只那一眼，便无药可救。

我派人打探她的消息，将她迎娶入宫，我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可当她看见我时，她便笑了，出自真心的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一夜，婉蓉也看见了我，并对我心有好感。

大婚后，我们二人琴瑟和鸣，我没有立后，她代掌后宫，婉蓉温婉大气，后宫从未乱过，后来……不提也罢。”

萧元辰看着画：“当我听到婉蓉难产，我便知这关，大抵是过不去了，我将无用之人统统陪葬，对你，也起过杀心。”

萧野没有说话，只安静、专心的看着，那个宁愿自己死，也要将他生下来的人。

“可你到底还是我们两人唯一的血脉，最终我只是让你住到了清和殿。”萧元辰伸手，收起了那幅画卷。

“老实说，要不是因为你为赐婚一事而来，朕这一辈子都不会见你。”

“那父皇现在说这些又是何意？”萧野不卑不亢。

“无意，只是想让你见见你母妃罢了，今后你便是将军府唯二的主子，朕希望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萧野定定看着皇帝，半晌，磕头告退。

萧元辰坐到龙椅上，看着背影挺拔如松的萧野，开口道：“玉轩，你要知道，江山社稷向来不是儿戏，为了萧家能坐稳这个皇位，朕会铲除一切异己，一切，你懂吗？”

萧野脚步一顿，继续向前走：“儿臣明白，但父皇，厉征是儿臣唯一珍视的人，如果他出意外，儿臣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

同样是回眸，但萧野的眼神毫无温度，甚至有一丝狠厉，连萧元辰都不禁为此刮目相看：这只小兔子，原来是匹狼啊。

殿门大门，温暖的阳光冲散殿内的冷清，一出来，萧野又是那个温顺无害的萧野。

“玉轩，怎么样？皇帝没有为难你吧？”厉征左右瞧了瞧萧野。

“没事，父皇只是和我聊了聊我的母妃，寒清，我们回去吧。”

厉征牵起他的手，向皇帝告退离开，一路上萧野没再说话，厉征牵着他，走出了这座困了他十多年的牢笼。

除了宫门，厉征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将马车内的狐裘拿出来给萧野披上，萧野的脸埋在软软的毛里，显得那张脸越发小了。

“听说今夜朱雀大街上有灯会，要不要去看看？”

“好。”

好马车慢悠悠的晃，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大人小孩欢声笑语。

“灯会要申时才开始，午膳也没吃，要不要先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先让马车回府，我们逛完了走回去吧，说实话我还没怎么正经看过这种灯会呢。”

“那我们下去吧，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先去看看。”

厉征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想扶住萧野，萧野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指轻轻握住了厉征的手。

厉征皱眉松开了手，萧野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下一刻，厉征又牢牢握住了他的手：“下次要抓紧，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厉征眉头松开，牵着萧野的手往前走。

“寒、寒清，人太多了，你慢些，别撞到别人了。”

“知道了，现在人多，你可不能把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