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几日后，厉征传来书信，说已过五城，正日夜兼程赶往南疆，并说途中有许多风景秀丽之地，想要之后带他一同游玩。

萧野将信放入匣子，拿笔描下厉征在城门前离去的身影，收笔时，一幅画卷便已完成，声势浩大，肃杀之气跃然于纸上。

最近皇帝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三天两头的让萧野进宫伴驾，萧野极其地不想去却又皇命难违。

皇帝倒也没有为难萧野什么，只是时常一起逛逛御花园，偶尔吃一次饭，还好太子被派到江南一带巡视民情，否则的话，一定会认为自己失了宠，毕竟连他都没有和皇帝一起用过多少次膳。

而剩下的皇子大多已立了王去了封地，宫中只有两位公主和最小的六皇子。

萧野是唯一的一个意外，不仅在之后没有被封王，还一直住在皇宫之中。

不过倒也还有一件事是值得高兴的，那就是萧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将军府里练武练剑。

萧野没想到的是，赵伯竟还是个武学高手，他在一旁不过是看了一下萧野剑的起势，便看出了是顾家的清风剑法。

“清风剑，几十年没见过了，没想到殿下居然会这剑法。”

萧野刚收了剑就听见赵伯在一边感叹，好奇道：“赵伯你知道？”

“当然知道，如果殿下想听，我也可以给殿下讲讲。”

“好啊。”

萧野和赵伯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倒了两杯茶。

“清风剑在江湖上也是富有盛名，最开始是使清风剑的是一个后生，叫顾轻飏，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此剑法是他独创，本来平平无奇的人，却在三年一度的江湖比武上大放异彩，击败当时不知多少少年英豪，从此一战出名。

但那人从不收徒，只将剑法传给了儿孙，但幸无白刃曲向前，何用将身自弃捐，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的吹捧，那人也渐渐忘记了初心，从而招至祸患。

在一次他差点被灭门后，他终于放下了，从此隐退江湖，而清风剑也如昙花一现，让人不禁感到遗憾呐。”

“赵伯记性真好，这么久的事了竟然还记得。”

赵未远看向天空，这么多天，萧野第一次在赵伯眼中看出了除淡漠和欣慰之外的……柔情。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彼时正痴迷于武学，而清风剑法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绵绵不绝却又势不可挡，矛盾，却又出奇的相融。

当我第一次见到时就念念不忘，这是我见过最精妙绝伦的剑法，因此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剑法，就是因为这样，我的银钱就被人趁机偷了。

“这……”萧野哭笑不得。

“年岁尚小又初入江湖，结果就被偷了全身家当，然后不依不饶的追着那人五天，他叫宋逸洲，算是个江洋大盗，他也是第一次被人追了整整五天五遍，最后他还是将钱袋还给了我，我请他喝了顿酒，从此结下了一个不解之缘。”

赵未远喝了口茶，萧野听入了迷：“赵伯赵伯，后来呢？”

“后来啊，我知晓了他的身份，一路上跟着他，不许他偷盗，我们一路打打闹闹，倒也走过了不少地方，只是后来边关强敌来犯，我和他一起从了军，从军两年，说出来可能不可思议，但我和他，相爱了。”

赵未远叹口气：“这两年我们因军功一路被提拔到副将，当时还是在厉小将军的祖父厉时渊帐下任命，可是，也正是因为我们晋升太快，碍了一些人的眼。

一次，我与逸洲接到命令去拦断敌军后路，届时与大军一同形成合围之势包围敌人，可我们的传信兵被人收买，故意延误了时辰，我们寡不敌众，只能分成小队进行突围，我与逸洲本已率十几人顺利突围了出去，眼看着便能将军会合，可是敌人却在后面射出了利箭，一支箭射中了马腿，我掉下了马，摔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赵未远一怔，接过萧野递过来的手帕，苦笑道：“他当时就跳下马来救我，他本可以走的，却为了救我而死在了将军赶来的前一刻，他一把抱住了我，然后……射向我的箭，全都射在了他身上。

那一刻，我感觉我应该是和他一起死了吧，当年三里清风三里路，之后，却是步步清风再无他。”

“我在那一战里落下了残疾，是厉将军让我在将军府中当了管事，帮我将逸洲带回了上京，而不是葬于他乡。

厉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情，我便也遂了逸洲心愿，当了个闲人，每年佳节为他点灯——殿下啊，您与厉小将军到如今也实属不易，我心中也高兴的紧，只是希望您二位能白头偕老，莫学了我，贪得一场水花镜月，终得一场曲终人散啊。”

赵伯走后，萧野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他一想到赵伯最后的神色，心中便是一恸，赵伯为了还恩，将一辈子都付出在了将军府，两人相爱却不得，赵伯至此还是孤身一人，这是何等的情谊，要是那个叫宋逸洲的人并未战死沙场，又将会成就怎样一段佳话啊。

过了一会儿，王福前来传膳，萧野吃了几口便叫人撤了饭菜，洗漱之后上了床。

没有厉征在的日子太难熬了，萧野只希望早早睡下，让日子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