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极光

冰岛行前夜，姜驭添在整理行李时接到了大学学长周叙的电话。对方说刚好来城出差，想约在金融中心顶楼的旋转餐厅叙旧。

餐厅玻璃幕墙外，整座城市的灯火如星河倾泻。姜驭添刚坐下，就发现周叙的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

"听说你和盛家小公子在一起了？"周叙晃着红酒杯，语气微妙。

姜驭添下意识转动戒指："校友圈传得这么快？"

周叙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盛熠可为什么接近你吗？"他推过来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文件第一页是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城中村拆迁现场，盛父站在推土机前，而角落里抱着建筑模型哭泣的小男孩，赫然是年幼的姜驭添。

"当年盛家强拆的项目，是你父亲设计的最后一座社区中心。"周叙指着后续文件，"盛熠可三个月前收购了那片地皮，而你是唯一拒绝在拆迁同意书上签字的业主。"

姜驭添的指尖在发抖。他突然想起盛熠可第一次在酒吧接近他时，那句意味深长的"你的手很适合画设计图"。

"还有更精彩的。"周叙翻到最后一页，"盛氏正在筹备的'星空度假村'，设计图抄袭了你研究生时期的获奖方案。他们需要原作者签字授权，否则——"

"否则无法通过国际建筑协会审核。"姜驭添轻声接上，突然笑了。原来那些深夜的缠绵，那些幼稚的赌气，甚至这枚强行戴上的戒指，都只是为了一个签名。

玻璃窗外突然炸开跨年烟花的轰鸣声。姜驭添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盛熠可刚发来的消息：【行李收拾好了吗？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紧接着又是一条：【对了，记得带上你的专业印章】

姜驭添静静地看着那条消息。他想起盛熠可撒娇要他喂葡萄时的样子，想起暴雨夜那人浑身湿透抱着乐高站在门口的样子，想起每次情事后盛熠可偷偷摩挲他腕间星轨纹身的样子。

那些瞬间，有多少是演技？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周叙问。

姜驭添摇摇头，掏出钢笔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下名字，然后连同一枚U盘推回去："这里有他们需要的所有授权文件。"他摘下戒指放在餐巾上，"麻烦转告盛先生，冰岛之行取消了。"

走出餐厅时，今年的第一场雪正纷纷扬扬落下。姜驭添站在雪中，看着手机里盛熠可发来的度假别墅照片——卧室天花板上，那人偷偷安装了能投影极光效果的星空灯。

他轻轻按住左腕的纹身，那里还残留着盛熠可昨夜咬出的齿痕。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远处大厦上盛氏集团的霓虹标志。

——

盛熠可踹开姜驭添公寓门时，客厅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亮着。行李箱敞开着躺在卧室门口，里面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唯独少了那件他送给姜驭添的羊绒毛衣。

"姜驭添！"

无人应答。浴室里传来水声，磨砂玻璃上氤氲着雾气。盛熠可一把拉开门，花洒下的人猛地转身，水珠顺着紧绷的脊背滚落。

"出去。"姜驭添的声音比冰岛的雪还冷。

盛熠可的视线落在他左腕上——那里本该有自己留下的咬痕，现在只剩下一片通红的擦伤，像是被人用力搓洗过。

"周叙给你的文件是断章取义。"盛熠可扯下领带捆住他手腕，"给我五分钟解释。"

姜驭添甩开他的手，水珠溅在盛熠可昂贵的西装上："省省吧，盛少爷。授权文件已经签好了，你的度假村可以开工了。"

"那破度假村关我屁事！"盛熠可突然暴怒，一拳砸在瓷砖墙上，"我买那块地是因为——"

"因为什么？"姜驭添关上花洒，水珠从睫毛滴落，"因为发现当年强拆漏掉了一个小业主？还是因为我的设计图恰好能填上你们的法律漏洞？"

盛熠可呼吸一滞。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父亲书房看到的旧照片，那个抱着破碎建筑模型的小男孩，有一双和姜驭添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接近你确实别有目的。"盛熠可扯开衬衫，露出心口处的纹身——一组精确的星轨图案，"但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授权书。"

姜驭添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研究生时期设计的星座坐标，只出现在未公开发表的草稿里。

"当年强拆的录像带，我看了二十七遍。"盛熠可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蹲在废墟里拼模型的样子，像极了..."

"像极了你养的宠物？"姜驭添冷笑。

"像极了我六岁那年！"盛熠可突然吼出来，"被我爸扔在拆迁办的那些日子！"

浴室陷入死寂。姜驭添这才注意到盛熠可浑身都在发抖，西装裤脚还沾着未化的雪。

"我纹这个，是想记住..."盛熠可的声音低下去，"记住有人比我更早见识过盛家的肮脏手段。"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城市的所有霓虹。姜驭添伸手抚上那处纹身，指尖触到一片滚烫。

"发烧了？"

盛熠可顺势栽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肩膀："从看到周叙带你进餐厅就开始烧。"声音闷闷的，"我让助理黑了餐厅监控...你摘戒指的时候...我差点把方向盘捏碎..."

姜驭添叹了口气，扯过浴巾裹住他："冰岛的机票退了吗？"

"没有。"盛熠可抬起烧得通红的眼睛，"卧室的星空灯...我调试了三个通宵..."

姜驭添突然吻住他。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未消的怒气，却又温柔得令人心碎。分开时，盛熠可发现无名指上多了个冰凉的东西——那枚被他强行戴上的戒指，现在正好好地套在自己手指上。

"退烧之前，"姜驭添替他扣好衬衫，"哪儿都不准去。"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暴雪覆盖了整座城市。而某个未拆封的行李箱深处，静静躺着一份写着姜驭添名字的度假村产权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