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神话

上海外滩的晨光刚刚穿透云层，颜初晴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杨莉的名字和凌晨五点半的时间。

"初晴！爆了！彻底爆了！"杨莉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星辰之下》首日票房十亿三千万！创国产电影新纪录！现在每小时还在以一千万的速度增长！"

颜初晴瞬间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丝绸被单滑落腰间。她手指微微发抖地点开微信，制片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实时票房统计图、院线排片表、媒体评价截图像雪花般刷屏。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张数据图表：一条陡峭的红色曲线直冲云霄，旁边标注着"10.3亿/首日"的金色字样。

"程屿那边已经接到二十家媒体专访邀约，"杨莉继续汇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你今天的行程全部重新安排了，上午十点《电影人》封面拍摄，下午两点央视专访，晚上七点..."

颜初晴机械地应着，眼睛却盯着床头柜上另一部手机——她的私人号码。屏幕安静得令人心慌。往常这个时候，顾魏应该已经发来小星起床的照片了。昨天视频时，孩子兴奋地说要和爸爸一起做"科学实验"，难道...

"初晴？你在听吗？"杨莉提高音量，"九点车来接你，造型师会直接到酒店。"

"知道了。"颜初晴挂断电话，立刻拨通了顾魏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就在她准备挂断重拨时，屏幕突然亮起，小星睡眼惺忪的小脸填满了画面。

"妈咪..."孩子揉着眼睛，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爸爸说今天可以晚点去幼儿园，因为昨晚我们看星星看到好晚..."

镜头晃动，顾魏的脸出现在画面边缘。他显然刚晨跑回来，额前的黑发还带着湿气，灰色运动服领口被汗水浸深了一圈。晨光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洒进来，给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抱歉吵醒你们。"颜初晴不自觉地放柔声音，"小星，妈咪的电影破纪录了哦。"

"真的吗？"小星瞬间清醒，小脸挤到镜头前，"是不是比爸爸医院的人还多？"

顾魏低笑一声，声音因为运动后有些沙哑："肯定比我们门诊量大。"他伸手调整了一下镜头，颜初晴这才注意到背景是公寓的开放式厨房，灶台上正煮着什么，冒着腾腾热气。

"你在做早餐？"她脱口而出，记忆中那个连煎蛋都会糊的顾魏居然...

"蔬菜粥和小熊松饼。"顾魏语气平静，仿佛在汇报病例，"按照你留的食谱做的。"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虽然形状不太标准。"

小星在一旁猛点头："爸爸做的熊耳朵都黏在一起了！但比李阿姨做的好吃！"

这个自然而然的"爸爸"让颜初晴胸口一热。四天前离开时，她还在担心小星能否适应，现在看来，父子俩相处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妈咪什么时候回来呀？"小星抱着枕头问，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鹿。

"很快，宝贝。"她轻声承诺，突然做了个决定，"其实...妈咪今晚的航班可以改签..."

"不用。"顾魏突然插话，声音温和却坚定，"按原计划就好。小星的幼儿园活动我可以参加，你那边更重要。"

屏幕那端传来烤箱"叮"的一声，顾魏转身去查看，运动服下肩背的线条随着动作绷紧。颜初晴怔怔地看着这个画面——曾经那个埋头医学论文的住院医，如今熟练地穿梭在厨房里，为她儿子烤松饼...

"初晴？"程屿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你醒了吗？我给你带了咖啡和..."

视频那头，顾魏的背影明显僵了一瞬。

——

上海电影制片厂的摄影棚内，数十盏镁光灯将白色背景板照得发亮。颜初晴穿着香奈儿早春系列的裸粉色套装，坐在高脚凳上摆出专业微笑。这是今天第五家媒体的封面拍摄，她的脸颊已经因为持续的表情控制而微微发酸。

"颜老师，头再往左偏一点。"摄影师喊道，"对，完美！"

快门声如暴雨般响起。程屿站在监视器后方，手里捧着两杯咖啡，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颜初晴。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丝绒西装，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左耳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不时闪烁。

"Cut！完美！"摄影师满意地查看成片，"颜老师，能不能和程老师来几张双人照？读者肯定爱看。"

没等颜初晴回答，程屿已经放下咖啡走了过来。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立刻包围了她——前调是佛手柑，中调雪松，后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比红毯那天更加成熟性感。

"我的荣幸。"程屿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指尖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轻轻一触即离，却足以引发一阵微妙的战栗。

颜初晴强迫自己放松。四年来，她和程屿拍过的双人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该免疫了。但今天不知为何，当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时，她突然想起早上视频里顾魏转身时绷紧的背影。

"程老师，能不能搂着颜老师的腰？"摄影师指挥着，"对，再近一点！颜老师可以靠在他肩上..."

程屿的手臂环上来，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颜初晴下意识地瞥向放在一旁的手机——锁屏是小星和顾魏的合照，孩子笑眯了眼，顾魏则难得地对着镜头勾起嘴角。这个画面给了她一种奇异的安定感，让她在程屿的包围中挺直了背脊。

"颜老师今天状态真好。"化妆师边补妆边小声说，"特别是眼睛，亮得像有星星似的。"

颜初晴微微一笑，没有解释那是因为早上看到了小星健康的笑脸。自从顾魏接手照顾孩子后，她每天都能收到各种照片和视频——小星吃早餐、小星做实验、小星睡前听故事...顾魏甚至专门建了个三人微信群，名字就叫"星辰之家"。

"初晴，"程屿突然凑近，嘴唇几乎贴到她耳垂，"晚上首映庆功宴，我有话对你说。"

这句话像一滴冰水滑进衣领，让颜初晴瞬间绷紧了身体。程屿最近越来越不加掩饰了，从红毯上的眼神到现在的私语，都在传递着一个她暂时不想面对的信号。

"工作上的事？"她故意装傻，接过助理递来的矿泉水。

程屿轻笑，琥珀色的眼睛直视她："你知道不是。"他伸手替她拂去并不存在的衣领灰尘，动作亲昵得恰到好处，"四年了，我很有耐心。"

这句话让化妆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工作人员交换着眼色，而杨莉则拼命对颜初晴使眼色——别在公开场合闹僵！

就在这时，颜初晴的手机震动起来。顾魏发来一段视频：小星穿着幼儿园的表演服，正在一群小朋友中间大声朗诵诗歌。镜头晃动间，她看到顾魏修长的手指在鼓掌，无名指上那道淡淡的手术刀疤痕清晰可见——那是他第一次主刀时不慎划伤的。

"抱歉，我得接个电话。"颜初晴如获大赦，快步走向休息室。

关上门，她立刻回拨了视频。顾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幼儿园礼堂，嘈杂的童声此起彼伏。

"小星表现得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问。

"非常好。"顾魏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自豪，"他是班里唯一脱稿的。"镜头转向舞台，小星正鞠躬谢幕，小脸红扑扑的像只苹果。

"你穿正装很好看。"颜初晴脱口而出，这才注意到顾魏难得地穿了西装，虽然没打领带，但挺拔的身姿将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装穿出了高级定制的感觉。

顾魏明显怔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谢谢。"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那边顺利吗？"

"还行，就是..."颜初晴话未说完，休息室门突然被推开。

"初晴，五分钟后就位！"程屿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手机上，"哦，在视频？"

镜头那端的顾魏瞬间恢复了医生特有的冷静表情："你去忙吧，晚上再联系。"

视频挂断得猝不及防。颜初晴抬头，对上程屿探究的目光："家人？"

"嗯。"她简短地回答，将手机塞进包里。

程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认识四年，你从没提过家里的事。"他顿了顿，"除了小星。"

颜初晴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包带。确实，在国外的日子里，程屿是少数知道小星存在的人之一。有次她带着一岁多的小星去片场，正好遇到程屿来探班。当时孩子发着高烧，是程屿开车送他们去的医院，还帮忙挡住了闻风而来的狗仔。

"那时候小星才这么点大。"程屿比了个高度，眼神柔软下来，"现在应该上幼儿园了吧？"

"嗯，中班了。"颜初晴松了口气，感激他没有继续追问视频的事。

"时间真快。"程屿轻笑，"四年了，我看着你从新人变成影后，看着小星从婴儿长成小男孩..."他突然直视她的眼睛，"但你一直把我挡在你的世界之外，初晴。"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剖开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屏障。颜初晴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程屿确实帮过她很多——介绍资源、挡酒、在媒体前维护她...但她始终把他划定在"工作伙伴"的界限内，从未越界。

"我没想过..."

"没关系。"程屿温柔地打断她，伸手整理她耳边并不凌乱的碎发，"我可以等。"他的指尖在她脸颊一触即离，"毕竟，我们还有那么多部电影要一起拍，不是吗？"

这句话既是承诺也是威胁。颜初晴突然意识到，以程屿在业内的地位和人脉，如果他想在她的事业中继续扮演重要角色，确实有无数种方法。

"程老师！颜老师！准备采访了！"场务的喊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凝滞。

程屿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却依然灼热："去吧，我的女主角。"

当晚的庆功宴在外滩十八号顶楼举行。黄浦江的夜景尽收眼底，两岸霓虹如星河倒悬。《星辰之下》的主创团队、投资方和媒体精英济济一堂，香槟塔在宴会厅中央闪烁着金色光芒。

"单日票房突破十二亿！"制片人高举香槟杯，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中国电影的新纪元！"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颜初晴站在落地窗前，一袭银灰色礼服如同月光织就，与窗外的城市灯火交相辉映。她已经微笑着应付了三轮采访，脸颊肌肉几乎僵硬。手机在clutch包里震动个不停，但她暂时没勇气查看——自从下午那个戛然而止的视频后，顾魏只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小星睡了，一切安好。】

"躲在这里干什么？"程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递来一杯气泡水，"知道你不想喝酒。"

颜初晴道谢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立刻缩了回来。程屿今天格外耀眼，黑色丝绒西装内搭酒红色衬衫，整个人像一杯陈年红酒般醇厚迷人。不少女演员和女记者频频向这边张望，但他眼里似乎只有她一人。

"累了吧？"他轻声问，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要不要提前离场？"

颜初晴摇摇头："再坚持一会儿。"她抿了口气泡水，突然问，"屿哥，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午夜巴黎》片场，伦敦郊外那个下雨的午后。"程屿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抱着发烧的小星，急得团团转。"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小星突发高烧，而她的戏份马上就要开拍。是程屿二话不说开车送他们去医院，还在雨中等了整整两小时。回片场时，他外套都湿透了，却只是笑着说"刚好省了化妆师喷水的功夫"。

"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真特别。"程屿凝视着江面，侧脸在霓虹中忽明忽暗，"明明自己还是个新人，却能把工作和孩子都照顾得这么好。"

颜初晴握紧了杯子。她从未告诉程屿小星的父亲是谁，也从未解释过自己为何独自带着孩子在国外打拼。程屿尊重她的隐私，四年来从不追问，只是在她需要时默默伸出援手。

"其实小星的父亲..."

"我不在乎。"程屿突然转身，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初晴，听着。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只关心现在和未来。"他的眼神炽热如炬，"我喜欢你，喜欢了四年。我可以继续等，等到你准备好接受这段感情。"

颜初晴僵在原地。这是程屿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白，没有玩笑，没有营业性质的暧昧，只有赤裸裸的真心。

"屿哥，我..."

"不用现在回答。"程屿松开手，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我们的'修晴永恒'不是还要继续营业吗？"他眨眨眼，"至少等票房破三十亿再说？"

这个玩笑缓解了紧绷的气氛。颜初晴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是顾魏发来的照片：小星睡颜恬静，怀里抱着她留下的睡衣，上面似乎还喷了她的香水。照片角落，一只修长的手正轻轻为孩子掖被角，腕表显示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半。

这个画面像箭一样射中她的心脏。顾魏明天还要上班，却坚持等到这个点就为了给她发一张照片...

"初晴？"程屿疑惑地看着她突然变柔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颜初晴将手机贴在心口，做了个决定，"屿哥，抱歉，我得提前离场了。"

程屿敏锐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叫车。"颜初晴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抱了他一下，"谢谢你...这四年的照顾。"

这句话听起来像告别。程屿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暗沉下来。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个人，华清医院的医生，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