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

斯卡拉歌剧院前的红毯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闪烁将黄昏映照得如同白昼。颜初晴一袭银灰色鱼尾礼服站在红毯尽头，颈间那条蓝钻星空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仿佛将银河佩戴在了身上。

"颜老师，看这边！"

"初晴！左边！左边！"

她熟练地变换姿势，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回眸都精准地落在最佳拍摄角度。四年磨练出的专业素养让她能在喧嚣中保持完美微笑，尽管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今早与小星的视频通话——孩子兴奋地展示着顾魏为他准备的"亲子日小勋章"，一枚手工制作的锡纸星星。

"初晴。"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程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旁，深蓝色丝绒西装与她的礼服相得益彰，胸口别着的蓝宝石领针正好与她项链同色系。这个精心设计的"巧合"立刻引发媒体一阵疯狂拍摄。

"好巧。"颜初晴维持着职业微笑，嘴唇几乎不动地低语，"莉姐安排的？"

程屿轻笑，伸手虚扶她的后腰，做出绅士姿态："品牌方要求的，配合新品宣传。"他微微俯身，在外人看来像是亲密耳语，"项链很美，像为你量身定制的。"

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乌木香水味，颜初晴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转向下一个机位。程屿的目光如影随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闪光灯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深情款款。

"颜老师，程老师，能靠近一点吗？"《VOGUE》摄影师高声请求，"对，程老师可以搂着颜老师的腰..."

程屿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后腰，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颜初晴条件反射地绷紧背脊，想起合约里那条"配合合理宣传"的条款，勉强放松身体。就在这时，她脖颈间的项链突然一松，价值连城的蓝钻链坠直直坠向地面。

"小心！"

程屿反应极快，单膝跪地接住了即将落地的项链。这个姿势像极了求婚场景，引发周围粉丝一阵尖叫。他仰头望着颜初晴，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项链搭扣。

"搭扣松了。"他站起身，动作轻柔地为她重新戴好项链，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后颈的肌肤，"好了，我的公主。"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颜初晴耳根发热，却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尴尬。她太熟悉程屿的营业模式了——每当有重要作品宣传期，他就会格外"入戏"，制造各种暧昧互动。四年前他们第一次合作时，那个电影中唯一的吻戏，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以至于导演喊"cut"后她还愣了好几秒。

"谢谢。"她礼貌地道谢，迅速转身走向签名墙，裙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签名环节后是简短的媒体采访。记者们的问题几乎全聚焦在《与你并肩》上：

"颜老师，首次出演电视剧就挑战爱情题材，会有压力吗？"

"程老师，据说原著中有大量亲密戏份，你们会如何呈现？"

"两位之前那场吻戏被誉为'年度最心动瞬间'，这次会超越吗？"

颜初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吊坠："剧本做了很大调整，会更注重情感内核的刻画。冯一鸣导演的风格偏重细腻真实..."

"初晴太谦虚了。"程屿自然地接过话题，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我们的化学反应从来不是问题，对吧？"他转向记者，半开玩笑地说，"毕竟连初吻都贡献给她了。"

现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颜初晴配合地低头浅笑，心里却泛起一丝不适。那场吻戏确实是程屿的银幕初吻，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亲密戏份。当时她刚复出不久，程屿作为搭档给予了很多指导，她一直心怀感激。但现在这种被当作谈资的感觉...

"时间到了。"她轻声提醒工作人员，婉拒了后续提问。

走向内场的路上，程屿凑近她耳边："生气了？"

"没有。"颜初晴平静地说，"只是不想过度消费那场戏。"

"我以为你会高兴。"程屿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原著粉最期待的就是我们的亲密戏份。"

颜初晴停下脚步，直视他的眼睛："程屿，我们是专业演员。"她特意强调"专业"二字，"观众最终会为演技买单，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程屿挑眉，"而不是我们假戏真做的可能性？"

这个直白的提问让颜初晴一时语塞。程屿的眼神太过炽热，带着四年积攒的执着，让她不得不移开视线。

"时装秀要开始了。"她最终说，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时装秀结束后，颜初晴婉拒了after party的邀请，独自回到化妆间卸妆。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却透着一丝疲惫。她点开手机，顾魏发来小星在亲子日上的照片——孩子站在小板凳上，指着顾魏制作的消化系统示意图，小脸满是自豪。照片角落能看到其他家长惊讶又敬佩的表情。

"顾医生果然走到哪都是焦点..."她轻笑出声，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小星的笑脸。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镜中突然出现程屿的身影，他倚在门框上，已经换下了正装，一身休闲打扮显得随性又帅气。颜初晴条件反射地锁上手机屏幕，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程屿的眼睛。

"小星的幼儿园活动？"他走进来，自然地坐在她旁边的化妆椅上，"顾医生去参加的？"

颜初晴点点头，继续卸眼妆，假装没注意到程屿骤然变冷的眼神。

"初晴，"程屿突然转身面对她，"我们认识四年了，你从来没邀请我去小星的活动。"

卸妆棉停在半空，颜初晴从镜子里看向程屿："你是国际影帝，出现在幼儿园会引起骚动。"

"那顾魏就不会？"程屿冷笑，"华清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医学杂志封面常客，你以为没人认识他？"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颜初晴放下卸妆棉。程屿说的没错，顾魏在自己的领域同样出色，但他总是低调行事，去医院都走员工通道，从不在社交媒体曝光小星的正脸...

"程屿，"她转过身，直视对方，"你想说什么？"

化妆间的灯光在程屿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握住颜初晴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我想说..."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腕上的彩色珠子手链，"四年了，我一直在等你走出过去。"

颜初晴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程屿的眼神炽热得几乎灼人，像是要把她看穿："那个吻戏，对我来说从来不只是工作。"

这句话像一块冰滑进衣领，让颜初晴浑身一颤。她一直以为程屿的暧昧是营业需要，是维持"修晴永恒"这个品牌的手段。但如果他真的...

"程屿，我们..."

"不用现在回答。"程屿松开手，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威尼斯电影节还有两周，我们有足够时间...相处。"

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对了，品牌方送了两份冰淇淋到酒店，是你最喜欢的开心果味。要来我房间吃吗？"

"我累了。"颜初晴婉拒，"明天还有早班机回巴黎。"

门关上后，她长舒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微信群里，顾魏又发了一段视频——小星穿着睡衣在床上蹦跳，唱着新学的英文儿歌，最后对着镜头大喊："妈咪我想你！"

视频最后两秒，顾魏的声音隐约传来："小心，别摔..."然后画面一阵晃动，似乎是他伸手去接孩子时不小心按到了停止键。

这个小小的意外让颜初晴眼眶发热。她反复播放最后那几帧，试图从模糊的画面中辨认顾魏的身影。曾经那个连拥抱都克制的男人，现在会为了接住孩子而手忙脚乱...

手机突然震动，是杨莉的信息：

【初晴！你和程屿又上热搜了！】

【爆！程屿红毯"求婚式"救场】

【修晴永恒 今日糖分超标】

配图是程屿单膝跪地为她戴项链的瞬间，拍摄角度刻意选取，看起来就像一场精心设计的求婚。评论区已经被CP粉攻陷：

【民政局我搬来了！请立刻结婚！】

【这眼神！程屿爱得太明显了吧！】

【颜初晴你还在等什么！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颜初晴关掉微博，给顾魏发了条消息：

【亲子日怎么样？小星表现好吗？】

几乎是立刻，顾魏回复：

【很成功。他告诉全班同学"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

停顿几秒，又发来一条：

【项链很漂亮，但搭扣似乎不太牢。】

颜初晴愣住了——顾魏怎么会知道项链的事？她点开链接，发现热搜视频已经被转发到各大平台，连医学论坛都在讨论"那个给影后戴项链的幸运儿"。

她犹豫片刻，回复：

【品牌方的展示品，明天就还回去。】

又补充：

【小星睡前喝牛奶了吗？】

顾魏发来一张空奶瓶的照片：

【200ml，全喝完了。现在在听《小王子》第三章。】

这种细致入微的汇报让颜初晴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想起程屿刚才的质问——为什么顾魏可以去小星的活动？因为顾魏永远不会把亲子日变成自己的红毯秀，不会利用孩子制造话题，更不会在镜头前表演"完美父亲"...

【替我亲亲他。】她最终回复，然后犹豫了很久，又加了一句：

【也谢谢你，顾魏。】

米兰的夜空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酒店窗户，像某种摩斯密码。颜初晴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里小星的照片。最新一张是顾魏今早发来的——孩子戴着纸做的听诊器，一脸严肃地给毛绒玩具"看病"，模仿顾魏的样子惟妙惟肖。

床头柜上的时尚杂志封面正好是程屿，标题写着《顶流影帝的深情告白：她是我唯一的灵感》。颜初晴将杂志翻面，拿起剧本开始研读。《与你并肩》原著她看过三遍，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节确实动人，但最打动她的却是女主角林微对事业的执着——即使深爱男主，也从未放弃自己的梦想。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屿发来的消息：

【睡了吗？我房间的冰淇淋化了...就像我的心。】

配图是一碗融化的开心果冰淇淋，旁边摆着两个勺子。这种幼稚的撩拨让颜初晴哭笑不得。她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威尼斯见，我的女主角。】

窗外，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