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赎罪任务

刀锋没入腕部的瞬间，我竟感到一丝快意。

鲜血在浴缸里蜿蜒成河，像一条条猩红的蛇缠绕着我苍白的躯体。水龙头没关紧，水滴砸在水面上的声音像是倒计时。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发给母亲的信息前挂着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反正你从来不需要我。」

视线模糊时，我听见镜子碎裂的声音。不是浴室里的镜子——是整个世界在崩塌。瓷砖缝隙里渗出黑色的血，我的倒影在扭曲的镜面中突然勾起嘴角。

"找到你了。"我的倒影说。

然后我坠入了冰冷的黑暗。

"第666号自杀者，欢迎来到镜像地狱。"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坐在一片血泊中央。粘稠的液体倒映着无数个我，每个倒影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死去：上吊的、割腕的、吞药的、跳楼的......

"这是......"

"你的死亡博物馆。"一双锃亮的皮鞋踩进血泊，蹲下来与我平视的男人戴着银丝眼镜，"我是系统K，负责管理像你这样的特殊案例。"

我抬头，呼吸瞬间凝滞。镜片后那双微微下垂的杏眼，左眉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这张脸我看了二十三年，绝不会认错。

"你......"

"是你。"他伸手抹去我脸上的血迹，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古董瓷器，"确切地说，是三个月后的你。"

他拽着我站起来时，我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黑色风衣下传来心跳声，沉稳有力，与我逐渐衰竭的心跳形成诡异的重唱。

"为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因为你选择了最愚蠢的路。"未来的我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虚空中的光屏。画面里，母亲正抱着我的尸体尖叫，"你以为解脱了？看看你留下了什么。"

胃部一阵绞痛。我想移开视线，但他冰凉的手指像铁钳般固定着我的头颅。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他贴着我的耳垂低语，呼吸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继续在轮回里重复死亡，或者......"

光屏切换成无数个世界的画面。每个场景里都有不同装扮的"我"：中世纪被烧死的巫师、末日世界的幸存者、精神病院里的囚徒......

"完成七个世界的赎罪任务，你就能获得重生的机会。"他松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当然，过程中你会遇见各种各样的......"

怀表弹开的瞬间，我看到里面嵌着一面破碎的镜子。

"你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我推入怀表之中。失重感袭来时，我最后看见的是他嘴角渗出的鲜血，和镜子里无数个正在腐烂的"我"。

腐肉的气息灌入鼻腔。我趴在某条阴暗巷道的积水里，呕吐物和血污的混合物正顺着排水沟流淌。根据突然涌入的记忆，这个世界的我也叫裴缚霜，十八岁，父母双亡的混混，刚刚被巷战对手捅穿了脾脏。

"要死了啊......"我摸着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苦笑。这就是赎罪？让我再死一次？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异常熟悉——是莫尔斯电码里"救命"的拼写。我艰难地抬头，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少年撑着黑伞走来。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周围形成透明帘幕。当他蹲下身时，伞面倾斜，露出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

我的脸。

只是更年轻，更干净，像未被污染过的白纸。他校服胸前的名牌写着"程阳"，但那双眼睛里沉淀的东西绝不是高中生该有的。

"真狼狈。"他掏出纱布按在我的伤口上，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第三次循环了，你还是学不会保护自己？"

我抓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是......"

"嘘——"他突然捂住我的嘴。巷子深处传来金属拖地的声响，某个庞然大物正在靠近。借着路灯，我看见扭曲的金属躯体上密密麻麻嵌满了——

镜子碎片。

每个碎片里都映着不同年龄段的"我"，她们都在尖叫。

"镜像猎杀者。"程阳拽着我站起来，伤口撕裂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专门捕食像我们这样的存在。"

我们？我还来不及思考，就被他拉着狂奔起来。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在雨水中绽开一朵朵红梅。拐过第三个弯时，程阳突然将我推进一栋废弃大楼。

"听着。"他把我压在布满涂鸦的墙上，呼吸喷在我颈间，"每个世界都有一个'你'，而猎杀者会吞噬所有分裂的自我。"

窗外雷声轰鸣，照亮他半边脸庞。我惊恐地发现他的左眼正在融化，像蜡烛般滴落浑浊的液体。

"你要在七天内找到这个世界的'核心镜片'。"他往我手里塞了把匕首，"然后......"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程阳脸色骤变，猛地推开我。下一秒，某个金属利爪穿透他的胸膛，鲜血溅在我脸上时还是温热的。

"记住！"他吐着血沫抓住我的衣领，"镜子里的都是——"

猎杀者的第二击直接削飞了他的头颅。我呆立在血雨中，看着那颗头颅滚到脚边。程阳的嘴唇还在蠕动，无声地重复着某个词。

我弯腰捡起他掉落的校牌，背面贴着小镜子的碎片。镜中倒影突然冲我诡笑，然后画面切换成浴室场景——我正用刀片划开手腕。

"找到镜子......"头颅终于发出最后的声音，"否则你会永远......"

猎杀者的利爪朝我袭来时，我举起那枚镜片。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所有飞溅的血液突然倒流，在空中凝成无数细小的红宝石。它们折射出的光芒里，浮现出六个模糊的身影。

都是我自己。

利爪离我眼球还有0.01厘米时，世界突然静止。系统K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第一世界任务触发：在七天内找到程阳的完整记忆镜片」

「当前进度：1/7」

猎杀者化作铁水融化。我跪在程阳的无头尸体旁，从他紧握的掌心里抠出一块染血的玻璃。当我的血滴在上面时，镜面浮现出一行字：

"下次见面时，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