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死斗

私人飞机的引擎声在密闭舱内形成一种催眠的白噪音。苏景青躺在改装过的医疗舱里，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肋间的刺痛。静脉点滴将强效抗生素和止痛药注入他的血管，但效果有限。

"再坚持四小时。"李上校检查着他的监护仪，"日内瓦的医疗团队已经准备好了。"

桉衍坐在舱门附近，左肩的骨折被简易固定，但疼痛让他的表情紧绷。他不断扫视着机舱内的每一个人——两名士兵，一名医生，两名护士。太少了。金家的势力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小满趴在舷窗边，看着云海在下方延展。她已经换上了李上校准备的童军制服，草莓发卡别在领口，是唯一还保留的旧物。

"第一次坐飞机？"李上校突然问。

小满摇摇头："和苏老师他们去游乐园坐过小飞机。"她顿了顿，"李阿姨，你真的认识我妈妈吗？"

李上校——李明玥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停顿了一秒："她是我姐姐。"

这个回答让机舱内所有人都抬起头。李明玥放下平板，解开军装最上面的纽扣，取出一个吊坠。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孩，一个严肃冷峻，一个温柔含笑。

"林小梅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随母姓。"李明玥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温度，"二十年前她被派去金氏药业卧底，后来...失去了联系。"

桉衍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你接近小满是为了..."

"一开始是。"李明玥坦然承认，"但后来我发现她的基因价值远超预期。"她看向小满，眼神复杂，"你继承了你母亲的特殊体质，对毒素有天然抗性。"

苏景青突然咳嗽起来，监护仪上的血氧数值急剧下降。穿白大褂的医生立刻上前检查："气胸加重了，需要立即穿刺减压。"

"我来帮忙。"一名护士推着器械车靠近。

桉衍的警铃突然大作。这个护士走路姿势太稳了，不像普通医护人员。他假装调整固定带，暗中观察她的动作——右手虎口有茧，是长期持枪的标志。

"等等。"桉衍拖着伤腿站起来，"先检查她的证件。"

护士的手已经伸向托盘下的注射器。电光火石间，李明玥拔枪射击，但护士一个翻滚躲过，针筒直刺向苏景青的脖颈！

小满尖叫着扑过去，用身体挡在苏景青前面。针头擦过她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桉衍抄起医疗推车砸向护士，同时大喊："她是杀手！"

机舱瞬间陷入混战。另一名"护士"从裙下抽出手枪，子弹击穿了氧气面罩。李明玥和士兵们迅速反击，但密闭空间里的交火危险至极。

苏景青挣扎着爬起来，将小满护在身下。一块飞溅的金属碎片划过他的脸颊，鲜血滴在小满手臂的伤口上，奇怪的是，血滴没有正常地流开，而是像被吸收般渗入了她的皮肤。

"小心！"桉衍扑倒一名冲向苏景青的敌人，两人重重撞在舱壁上。飞机剧烈颠簸起来，可能是子弹击中了某个关键部位。

杀手护士趁机抓起手术刀刺向李明玥。千钧一发之际，苏景青拔下自己的输液针，精准地扎入她的颈动脉。护士瞪大眼睛，瘫软在地。

最后一名敌人被李明玥爆头击毙。机舱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警报声刺耳地响着。

"飞行员！"桉衍突然反应过来，拖着伤腿冲向驾驶舱。

已经晚了。驾驶舱门被锁死，透过小窗可以看到副驾驶倒在血泊中，而主驾驶——那个一直沉默的"医生"——正戴着氧气面罩，操纵飞机急速下降！

"他在释放舱内氧气！"李明玥检查着面板，"准备紧急降落！"

苏景青的视线开始模糊，缺氧使他的伤口更加剧痛。小满紧紧抱住他，眼泪落在两人混合的血液上。奇怪的是，苏景青感觉胸口的疼痛减轻了，呼吸也不再那么困难。

"苏老师...你的血..."小满惊讶地看着他的伤口，那里的出血竟然减缓了。

李明玥猛地转头："什么？"她迅速检查两人的接触部位，眼睛瞪大，"天啊...基因表达激活了！"

桉衍用消防斧劈着驾驶舱门："说人话！"

"小满的基因不仅能抵抗毒素..."李明玥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还能加速伤口愈合！苏景青的血触发了这种能力！"

飞机的俯冲角度越来越大，行李从架子上纷纷掉落。桉衍终于劈开舱门，但为时已晚——仪表盘显示燃油正在急速泄漏，飞行员已经吞枪自尽。

"我们必须迫降！"李明玥接管操纵杆，"阿尔卑斯山脉...最近的平坦地带在..."

苏景青突然指向西北方："那里！湖面！"

透过云层缝隙，可以看到一个冰川湖泊像蓝宝石般镶嵌在山间。李明玥咬牙调整航向："所有人固定好自己！这将是最糟糕的一次降落！"

桉衍跌跌撞撞地回到苏景青和小满身边，用安全带将三人固定在一起。小满的手紧紧抓着两个大人的衣角，指节发白。

"听着，"桉衍在引擎的尖啸声中大喊，"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松开手！"

飞机以自杀式的角度冲向湖面。在最后的平静时刻，苏景青突然发现小满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然后，世界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陷入黑暗。

刺骨的冷水让苏景青瞬间清醒。飞机残骸正在迅速下沉，冰冷的湖水从各个缝隙涌入。他的肋骨伤处传来剧痛，但奇怪的是呼吸还算顺畅——小满的血似乎产生了某种暂时性治愈效果。

"桉衍！小满！"他在黑暗的水中摸索。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桉衍的脸在浑浊的水中浮现，左腿的伤口渗出血丝。他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光源——破裂的舱门。两人协力游过去，却不见小满的身影。

苏景青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挣脱桉衍，潜回正在下沉的机舱。黑暗中，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卡在座椅间，已经失去意识。

氧气即将耗尽，苏景青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用尽全力扳开变形的金属，将小满推向水面。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拽了上去。

新鲜空气像刀子般割入肺部。苏景青趴在浮动的残骸上剧烈咳嗽，桉衍在一旁给小满做人工呼吸。

"醒醒，小公主..."桉衍的声音破碎不堪，"求你了..."

小满突然喷出一大口水，然后开始剧烈咳嗽。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李阿姨呢？"

三人环顾四周。湖面上漂浮着几块残骸和行李，但没有其他人的踪影。远处的雪山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气温正在迅速下降。

"我们必须上岸。"苏景青检查着小满的状况，震惊地发现她除了惊吓外几乎毫发无损，"天黑前找到庇护所。"

他们利用一块舱门板作为简易筏子，艰难地划向岸边。桉衍的左腿几乎无法移动，全靠苏景青一人在划水。小满趴在中间，眼睛一直盯着湖面，希望能看到生还者。

岸边的碎石滩硌得人生疼。苏景青和桉衍瘫倒在地，精疲力竭。小满却突然站起来："有人来了！"

远处的树林里，几个黑影正在快速接近。桉衍本能地将小满护在身后，尽管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影走近后，才发现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为首的竟是一个与林小梅长相酷似的女子！她穿着不同于李明玥的另一种军装，肩章是瑞士国旗与红十字的组合。

"林...小梅？"苏景青难以置信地问。

女子摇摇头："我是她妹妹，李明璇。"她的中文带着轻微口音，"李明玥应该提过我。"

小满从桉衍身后探出头："你也是我阿姨？"

李明璇的表情柔和下来："是的，小侄女。我是来接你们去安全屋的。"她示意手下递来毛毯和热饮，"金家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李上校她..."桉衍环顾四周。

"我姐姐没那么容易死。"李明璇露出一个与李明玥如出一辙的冷笑，"她可是能在水泥里发芽的野草。"

小队迅速为三人做了简单检查。军医惊讶地发现苏景青的肋骨伤有了明显好转，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小满——除了轻微擦伤外，她身上没有任何重伤痕迹，尽管飞机坠毁时她就在冲击最猛烈的区域。

"基因表达比我们预期的更活跃。"李明璇检查着小满的手臂，"看来接触苏医生的血液确实触发了某种机制。"

桉衍警惕地看着她："你们到底想从小满身上得到什么？"

"不是得到，是保护。"李明璇示意队伍出发，"小满的基因是阻止'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关键。金家想用它制造武器，而我们想用它制造疫苗。"

雪线之上的小路崎岖难行。桉衍几乎是被两名士兵架着走，苏景青也好不到哪去。只有小满似乎精力充沛，甚至能小跑着跟上军人的步伐。

"看！"她突然指着远处的天空。

一架直升机正掠过湖面，探照灯扫过飞机残骸。李明璇立刻下令隐蔽："金家的搜救队，比预计的快了半小时。"

小队躲进一个岩洞。黑暗中，小满挤在苏景青和桉衍中间，身体微微发抖。苏景青注意到她的体温异常的高，像个小火炉。

"不舒服吗？"他小声问。

小满摇摇头："就是...好饿。"

李明璇听到了，从战术背包里取出高能量巧克力："吃吧，你的新陈代谢现在是普通人的三倍。"

桉衍皱眉："这正常吗？"

"对于基因激活期来说，再正常不过。"李明璇检查着洞外情况，"她的身体正在重组细胞结构，需要大量能量。"

苏景青想起医学期刊上关于极端压力下基因突变的案例，但那些都是理论推测。眼前的小满，正在他面前经历着最前沿的基因表达现象。

直升机的声音渐渐远去。李明璇正准备下令继续前进，通讯器突然响起。她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凝重。

"情况有变。"她转向三人，"金世昌越狱了，正在赶来瑞士的路上。他带了一支专业医疗团队，目的很明确——活捉小满。"

岩洞内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桉衍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尽管他的配枪早已在坠机时丢失。

"我们还有多久？"苏景青问。

李明璇看了看表："六小时内必须抵达安全屋，那里有直升机送你们去日内瓦实验室。"她犹豫了一下，"但以你们现在的状态..."

"我们能行。"小满突然站起来，眼中的坚定与她的年龄不符，"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我受伤。"

令人惊讶的是，她伸手扶起桉衍，那纤细的手臂竟然支撑住了成年男性的大部分体重。苏景青也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涌上来，仿佛小满的决心化作了实质性能量。

李明璇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有趣...情感纽带似乎能增强基因表达。"她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走吧，家人在等你们。"

"家人？"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李明璇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远处的山脊。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儿——李明玥，她的军装破烂不堪，但站姿依然笔直如枪。

而在她身边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弱不堪的女人。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小满也立刻认出了那个轮廓。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