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研究所没有昼夜之分,只有冰冷的荧光灯和持续运转的仪器嗡鸣。陈湛西带来的团队与原项目成员在最初的隔阂与怀疑中,被迫形成了某种高效而紧张的工作秩序。时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主实验室的核心区域被完全隔离出来,成为了Necroa-100的诞生地。陈湛西几乎不眠不休,指挥着每一步操作。他的方案大胆到近乎疯狂,每一步都像是在悬崖边缘行走。
狂犬病毒的糖蛋白被精心修饰,使其能高效突破血脑屏障,定向攻击中枢神经系统;朊病毒的畸形蛋白特性被提取并强化,确保了近乎100%的致死性和对常规消毒灭活方式的极端抗性;水蛭基因序列的嵌入,则赋予了病原体一种令人不安的特性——促使宿主对血液产生强烈的渴望,并拥有惊人的组织再生与细胞活性维持能力。
而最关键的,是那种来自南极冰川深处的原始神秘病毒。它结构简单得可怕,却拥有一种霸道的“基因同化”能力,如同一个高效的基因编辑器和粘合剂,强行将另外三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特性融合在一起,并能在感染后持续驱动宿主细胞的基因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异。
整个过程如同在进行一场微观尺度上的恶魔缝合手术。
“基因序列比对完成,相似度99.97%!”
“病毒外壳组装完毕,形态稳定!”
“活性检测通过!复制效率超出预期300%!”
一道道汇报声在实验室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经过数天难以想象的高强度工作,一滴被封存在特制强化玻璃容器中的淡黄色浑浊液体,被机械臂缓缓放置在工作台中央。
“第100次合成完成。命名:Necroa-100原始毒株。”陈湛西的声音因缺水而沙哑,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小小的容器。里面承载的,是他家族的未来,也可能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就在此时,他口袋里的加密卫星电话震动了起来。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陈湛西心中一紧,对王星雨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监控数据,自己则快步走到实验室外的休息区。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声音通过变声器传来,说的是带着浓重东南亚口音的中文:
“陈博士,你弟弟陈涛在我们这里做客很久了。他哥哥是天才,他却是个十足的蠢货,以为能出老千骗过我们。”
陈湛西的心脏猛地一沉:“钱我会还,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我们老板耐心有限。”对方打断他,“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违约的代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模糊却凄厉到极点的惨叫,是陈涛的声音!陈湛西再熟悉不过。
“听好了吗?这是你弟弟的左手。一个月,见不到钱,下次送过去的就不是零件了,而是他的脑袋。”
咔哒。电话被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陈湛西僵在原地,握着电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席卷了他。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下,将脸埋在手心里。几分钟后,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眼底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重新走回实验室。没有人注意到他短暂的异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接下来的环节——活体实验。
“开始动物实验。”陈湛西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三组实验体被分别送入最高级别的隔离舱室:一组小白鼠、一只强壮的大猩猩、以及一组不同品种的鸟类。
通过精密的气动注射系统,微量的Necroa-100毒株被精准注入实验体内。
最初的几个小时,风平浪静。实验体行为正常,生命体征平稳。研究人员们记录着数据,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期待。
20小时,变化开始悄然发生。
小白鼠率先变得焦躁不安,开始在笼子里疯狂窜动,甚至相互撕咬。大猩猩变得沉默,蜷缩在角落,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随后开始流涎,涎液粘稠且量极大。鸟类则依旧显得正常。
22小时。攻击性显著增强。小白鼠几乎完全疯狂,啃噬能看到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大猩猩开始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吼叫,猛烈撞击隔离墙,出现明显的恐光反应,避开光照区域。监测仪器显示,所有哺乳动物实验体的体温急剧升高,脑电波活动变得极度异常,陷入一种狂暴的混乱状态。
24小时。灾难性的结果。所有哺乳动物实验体在经历一阵极其剧烈的全身抽搐后,相继倒地,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骤然拉平——突发急性脑炎,临床死亡。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发出刺耳的平线警报声。失败了?又是失败?一种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李教授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又失败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陈湛西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隔离舱内的尸体,没有开口。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来自南极的病毒……不该如此简单。
大约半小时后。
正当有人准备进入隔离舱收殓尸体时,王星雨突然惊叫起来:“等等!看!脑电波……又出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监测屏幕上。
只见原本已经拉平的脑电波线,竟然再次微弱地、不规则地跳动起来!紧接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只本已僵硬的小白鼠,四肢开始抽搐般地抽动。
然后,它翻过了身。
它的动作僵硬而怪异,一条腿显然在倒地的撞击中骨折了,但它仿佛毫无知觉。它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白色薄膜。它张开嘴,露出尖牙,发出无声的嘶吼,然后猛地扑向隔离玻璃墙,疯狂地啃咬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只强壮的大猩猩也猛地从地上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它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同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玻璃外的研究人员。它发出一声不再是威胁而是纯粹嗜血的咆哮,用尽全身力量撞向强化玻璃,发出沉闷可怕的巨响!
而鸟类的隔离舱内,依旧一片死寂。那些鸟类尸体没有任何活动迹象。
“这……这是什么?!”一位老研究员惊恐地后退。
陈湛西一步冲到控制台前,快速调取着所有生理数据,他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
“病毒……病毒没有杀死它们……或者说,它杀死了‘它们’,但又把它们‘启动’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禁忌知识的颤栗,“朊病毒和水蛭基因的特性在死后被完全激活!它在重构感染者的神经系统,修复部分致命损伤,维持最低限度的细胞活性!它让它们‘活’过来了!”
数据显示,这些“复活”的实验体,大脑高级功能区域彻底沉寂,取而代之的是脑干和基底神经节等原始区域的异常活跃。它们的细胞代谢方式被迫转换为无氧呼吸,导致脑内乳酸急剧堆积,这进一步摧毁了任何残存意识的可能。
它们不再有恐惧,不再有理智,不再有自我。
只剩下最原始、最暴戾的进食本能,以及对一切鲜活生命的疯狂攻击欲。
“丧尸……”王星雨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个只存在于恐怖故事和电影里的词汇。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只有隔离舱内那些“活死人”持续不断的撞击和啃咬声,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陈湛西看着那只疯狂撞墙的大猩猩,弟弟的惨叫和母亲憔悴的面容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成功了,他制造出了雇主想要的生物武器,但同时,他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