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玖黎应了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手里却没停,将便当盒里的小菜一一摆到折叠桌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熟练——倒像是以前常给人准备餐食似的。
傅珵云还在愣神,没反应过来傅玖黎怎么突然没了刚才的调侃劲儿,林清涵已经走到他跟前,将手里的月季递了过来。花瓣是温柔的粉白色,边缘泛着淡淡的浅黄,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凑近能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看看,喜欢吗?”林清涵的声音温和,像春日里的风,轻轻拂过傅珵云的耳尖。
傅珵云赶紧接过花,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又软又痒。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花,又抬头望向林清涵,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笑容灿烂得晃眼:“谢谢哥,我很喜欢!”长这么大,除了妈妈,还没人特意给他送过花,更别说还是他偷偷喜欢的人。
正在摆饭盒的傅玖黎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挑眉看向傅珵云,语气带着点疑惑:“你喜欢月季?怎么没听见你说过?”他印象里,傅珵云小时候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长大了也没见他对花草有过兴趣,怎么突然就喜欢月季了。
还没等傅珵云回话,林清涵就抢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调侃:“连自己弟弟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当什么哥哥?”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替傅珵云抱不平——傅玖黎常年在外,对傅珵云的了解确实少得可怜。
傅玖黎被噎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哼了一声:“你要是喜欢当,你拿去当,我还不稀罕当呢。”
结果傅珵云垂着头,轻轻摇了摇脑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两人耳朵里:“我不想做哥的弟弟。”
林清涵猛地愣住,短促地“啊”了一声,手里还没收回的手赶紧松开,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讪讪地笑了两声,眼神有点慌乱:“这、这怎么说……”他还以为傅珵云只是害羞,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
傅珵云这话一出,原本还带着点火药味的气氛瞬间变了,傅玖黎先是愣了两秒,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指着林清涵说:“被嫌弃了吧……哈哈哈……你个弟控,人家根本不想当你弟弟!”
林清涵没理会傅玖黎的嘲笑,定了定神,压下心里的慌乱,温声对傅珵云说:“花要让我帮你插吗?旁边有花瓶,我去接点水。”他刻意转移话题,不想让傅珵云因为刚才的话感到尴尬。
傅珵云点点头,把花递给林清涵,脸颊还是红的,刚才说出口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他其实想说的是“不想只做你的弟弟”,可话到嘴边,却只敢说出一半。
林清涵拿着花走到窗边,找了个空花瓶,接了半瓶水,小心翼翼地把月季插进去,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花瓣的角度,让花看起来更舒展。傅玖黎还在旁边笑个不停,笑声在不大的病房里格外响亮。
林清涵插好花,回头瞪了傅玖黎一眼,嫌弃地说:“别理他,在国外待傻了,笑点都变低了。我们吃饭,别管他。”
傅珵云乖乖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进喉咙,暖了胃,也让他稍微放松了些。他吃了一口,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不是不想当哥的弟弟。我只是……”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还是没勇气说出口,只能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饭,掩饰自己的慌乱。
原本笑得直不起腰的傅玖黎,听见他这话,笑声戛然而止,瞬间板起脸,眼神严肃地看向傅珵云,语气也沉了下来:“只是什么?有话就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
俗话说得好,笑容不会消化,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林清涵看到傅玖黎突然变脸,刚才的慌乱也散了些,忍不住笑道:“怎么不知道你还学了川剧变脸?不过看来学的还挺成功,变脸比翻书还快。”
傅玖黎朝他“啧”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少看热闹,管好你自己。”
林清涵笑了两声,没再逗他,低头拿出手机,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傅珵云吃饭的轻微声响,还有傅玖黎偶尔翻动文件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傅玖黎看了眼手机,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吃饭,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又看向林清涵,“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别让他又挑食。”
林清涵点点头:“放心吧,我看着他。”
傅玖黎走后,病房里只剩下埋头吃饭的傅珵云和低头看手机的林清涵。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傅珵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林清涵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尖上。
直到傅珵云吃完,收拾饭盒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份安静。林清涵抬起头,看着他笨拙地把盖子往饭盒上扣,语气带着点心疼:“吃好了?放着我来吧,你手不方便。”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挽起袖子,准备帮忙。
“我能行的,哥。”傅珵云抬起头,眼里满是倔强,左手紧紧攥着饭盒盖,非要自己来。他不想总麻烦林清涵,更不想让林清涵觉得他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累赘。
林清涵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傅珵云固执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轻声说:“好,那你慢慢来,别着急。”他靠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傅珵云跟饭盒“较劲”——饭盒像是故意跟他作对,要么是盖子扣不紧,要么是菜盒滑出来,折腾了半天,也没收拾好。
林清涵忍不住笑了,走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语气温柔:“珵云,必要的时候要学会寻求帮助,而不是一味地只靠自己。有时候,麻烦别人不是软弱,而是让身边的人知道,你需要他们。”
傅珵云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只是垂着头,没做出任何回应。他知道林清涵是为他好,可他就是不想麻烦林清涵——林清涵已经够忙了,他不想再给对方添乱。
林清涵没再说话,只是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饭盒,熟练地把盖子扣好,又把菜盒一一放进便当袋里,动作干净利落。收拾好后,他回头一看,傅珵云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床上,垂着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林清涵走过去,歪着头,看着床上呆坐的人,语气带着点调侃:“生气了?因为我刚才说你了?”
病床上的人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去,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没有。”
林清涵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打破这份沉默,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齐齐望向门口——是早上那个护工阿姨,手里还提着一个盒饭,袋子上印着快餐店的logo。
女人走进来,经过林清涵时,特意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打量,然后把盒饭放到桌上,语气十分亲切,却透着点刻意:“吃饭了啊,小伙子!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你快趁热吃。”
“我吃过了,阿姨。”傅珵云抬起头,小声说,心里却有点不安——他知道护工阿姨是傅玖黎找的,现在自己已经吃过林清涵带来的早餐,阿姨肯定会不高兴。
果然,女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也变了:“吃过了?你怎么不早说啊!你知道我排了多久的队吗?足足半个小时!”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没办法告诉你。”傅珵云委屈地说,眼眶微微泛红,他也不想这样的。
“那你哥要给你送早餐,你怎么不说啊?”女人不依不饶,语气里满是抱怨,“你要是早说,我就不用白跑一趟了,还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我也不知道哥要给我送……”傅珵云的声音更小了,头垂得更低,心里又委屈又生气——他根本不知道林清涵会这么早来,更别说提前告诉护工阿姨了。
“哦哟,说谎可不好嘞,小伙子!”女人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学会说谎了?这样可不得行啊,以后谁还敢相信你。”
这次,傅珵云没再回答她,只是紧紧攥着被子,指甲都快嵌进掌心。他压着心里的火气,不想跟护工阿姨吵架,可对方的话像针一样,扎得他心里疼。
女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理亏,抱怨得更起劲了:“说两句就不吭声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都听不得批评,将来还怎么得了哦!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
林清涵一直站在旁边,听着女人不停抱怨,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这个点才送早餐,早就过了正常的用餐时间,而且看女人的样子,根本不像排队排了半小时,倒像是刚从家里过来。
傅珵云心里也在打鼓:哥要走了吗?他肯定不想听这么多抱怨,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他处理呢。走了也好,至少不用在这里受委屈。
可他没想到,林清涵却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点不容置疑:“阿姨,快十点了,你这个点才让病人吃饭,不合适吧?医院的营养师说过,病人最好在七点到八点之间吃早餐,这样才有利于恢复。”
女人被噎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说:“都说了我排了很久的队,人多,能不慢吗?你以为我想这么晚啊!”
“哪家快餐店这么爆满,周一早上还要排半小时队?”林清涵挑眉,语气带着点疑惑,“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看附近的快餐店人都不多,最多等个十分钟就能买到。”
女人的脸微微一红,撇了撇嘴,没回话——她根本没去排队,只是在家磨蹭了半天,才随便买了个盒饭过来,没想到会被问得哑口无言。
林清涵看她不说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语气带着点嘲讽:“哦……原来是味道差、服务差、卫生差的‘三差’优灵快餐店啊。那家店我知道,平时没什么人去,也就偶尔有人图便宜才会买。怪不得要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特意跑那么远买一份。”
女人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瞪了林清涵一眼,却没敢反驳,只能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生闷气。她知道林清涵不好惹,刚才那番话虽然没明说,却句句都在点她撒谎。
林清涵没再理会她,走到傅珵云跟前,小声问道:“你哥找的护工?”
傅珵云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有点难过——要是早知道护工阿姨是这样的人,傅玖黎肯定不会找她。
“傅玖黎怎么这么不靠谱。”林清涵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找个护工都不打听清楚,这不是给你添乱吗?”说着,他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三百块钱,走到女人跟前,递了过去:“今天的钱,你拿着。以后不用来了,我们会重新找护工。”
女人看到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怒气也烟消云散,双手接过钱,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先生!那我先走了,你们有事再找我啊!”她把钱揣进兜里,抓起桌上的盒饭袋子,笑嘻嘻地走了,关门时都比刚才轻了不少。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傅珵云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林清涵,眼里满是感激:“哥,谢谢你。”要是没有林清涵,他还不知道要被护工阿姨抱怨多久。
林清涵走到他跟前,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谢我干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他顿了顿,又说:“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别忍着,跟我说,知道吗?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傅珵云看着林清涵温柔的笑容,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又暖又软。他用力点点头,小声说:“嗯,我知道了,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花瓶里的月季开得正好,清甜的香气弥漫在病房里,一切都变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