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窗棂，林清涵就醒了。身旁的床铺早已凉透，他指尖蹭过空荡的枕巾，忽然想起傅珵云以前赖床的模样——那时候不管他起得多早，转头总能看见少年蜷在被子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呼吸都带着点软糯的气息。
但这念头只晃了一瞬，就被他压了下去。毕竟让傅珵云改掉赖床的习惯，还是他当初提的，总不能自己先打了脸。他起身换了身浅灰色家居服，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傅珵云端着两个白瓷盘从厨房出来，袖口挽到小臂，鼻尖上还沾了点面粉。
“你在做什么？”林清涵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傅珵云抬头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像藏了星星：“哥，快下来尝尝我新学的手艺！我昨天跟着菜谱练了好几遍，今天肯定没问题。”
林清涵笑着应了声，脚步轻快地走下楼。傅珵云赶紧替他拉开餐桌前的椅子，等他坐好，才把盘子推过去——一盘番茄虾仁滑蛋，一盘翡翠白玉卷，卖相精致，还冒着热气。“哥，你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傅珵云的语气满是期待，双手还不自觉地攥在一起。
林清涵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了几口。虾仁滑嫩，蛋香浓郁，白玉卷里的蔬菜脆爽，调味也刚好。可他脸上没露半分惊喜，只是平静地放下筷子，点了点头：“还行。”
傅珵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神也蔫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他低头看着盘子，小声嘀咕：“怎么会呢……我昨天试的时候明明很好吃啊，是不是哪里盐放多了？还是虾仁煎老了？”
林清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软又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蹭过他柔软的发顶：“要不你去开家饭馆吧？”
傅珵云愣了愣，抬头呆呆地望着他：“啊？”
“我男朋友厨艺这么好，总得让全世界都尝尝吧？”林清涵的嘴角终于弯起，眼里藏着笑意，“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值不值得接受？”
傅珵云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他凑到林清涵身边，声音里满是欢喜：“我才不开饭馆呢！我只想做给哥一个人吃，我喜欢看哥吃我做的东西的样子，特别好看。”
这话听得林清涵耳尖发烫，他讪讪地笑了笑，避开傅珵云的目光：“那我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天天吃你做的美味佳肴了。”
“没问题！”傅珵云拍着胸脯保证，又给林清涵夹了一筷子虾仁。
吃完早餐，两人搬了藤椅坐在院里的槐树下。槐树的枝叶浓密，筛下细碎的阳光，风一吹，树叶沙沙响，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傅珵云靠在林清涵肩上，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絮絮叨叨地说以后要带他去更多地方，林清涵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指尖轻轻捻着一片落在膝头的槐树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傅珵云没去吃午饭，说不饿，依旧坐在槐树下翻照片，林清涵怕他累着，让他回房午睡，自己也回了二楼卧室。
傅珵云躺在藤椅上，阳光暖融融的，耳边是鸟叫和树叶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接起，还没等说话，就听见君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质问：“傅珵云，你是不是没告诉清涵今天要跟他单独过？他都订好仙山泉的餐厅了，连时间都跟我们说了，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傅珵云瞬间清醒，短促地“啊”了一声。他本来打算下午悄悄带林清涵去仙山泉，那里有他提前布置好的惊喜，可现在看来，计划全乱了。
“啊什么啊？”君成的声音更急了，“反正话我传到了，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不等傅珵云回应，就挂了电话。
傅珵云握着手机，坐在藤椅上，心里又慌又乱。他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皱得紧紧的——到底该怎么办？要是林清涵知道了他的计划，惊喜就没了，可现在君成又说林清涵已经订好了餐厅，难道是要跟朋友们一起过？
他正纠结着，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林清涵正站在二楼露天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傅珵云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脚步，假装在看院里的花。
林清涵顺着楼梯走下来，走到他面前，挑眉问道：“你在干嘛呢？来回走个不停。”
“没、没干什么啊。”傅珵云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没干什么？”林清涵忍着笑，“那你刚才在院里转圈，是在锻炼身体？”
傅珵云的脸瞬间红了，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啊，活动活动身体。”
林清涵看着他这副心虚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行，那你继续锻炼。”他顿了顿，又说，“我本来还想睡会儿，结果睡不着了，就下来看看你。”其实是怕他一个人无聊，才提前醒了。
“睡不着？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傅珵云立刻关切地问，伸手想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不困了。”林清涵躲开他的手，坐到藤椅上，拿起一旁的书翻了两页。
傅珵云也坐到他旁边，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哥，我们下午……”
话还没说完，林清涵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傅珵云说：“你等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傅珵云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到一旁接电话。林清涵一开始还只是偶尔应一声，后来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连声音都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处理。”林清涵挂了电话，快步走进屋里，没过多久就换了身西装出来，手里还拿着公文包。他对傅珵云说：“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你下午直接去仙山泉，我已经订好位置了，也跟朋友们说了，他们会在那里等你。我会尽快赶回来。”
“好，哥你注意安全，不用着急，我没事。”傅珵云强装镇定，心里却泛起一阵失落。
林清涵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歉意：“这次真的很抱歉，等我忙完，我给你补办一次，好不好？”
傅珵云连忙点头：“不用补办，哥你先去忙吧。”
看着林清涵的车消失在路口，傅珵云心里的失落越来越浓，还有点隐隐的担忧——到底是什么急事，让林清涵这么着急？
天色渐渐暗下来，傅珵云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开车去往仙山泉。刚下车，就有一位穿着正装的工作人员迎上来，恭敬地问：“请问是傅先生吗？”
傅珵云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请傅先生随我来。”工作人员领着他往里走，穿过空旷的一楼大厅，傅珵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直到走到二楼，依旧空荡荡的，他才忍不住问：“这里怎么没人？”
工作人员耐心解释：“傅先生，林先生今天包了整场，除了他留下的贵宾名单，其他人都不招待。您是林先生特别指定的客人，三楼露台已经准备好了。”
傅珵云愣了愣，心里的失落稍稍淡了点——原来林清涵早就安排好了。
工作人员把他领到三楼露台，恭敬地说：“祝傅先生玩得开心，有事随时叫我们。”
傅珵云刚点头，就听见徐浩的声音传来：“哟，寿星来了！快过来喝酒！”
他抬头一看，露台上摆着一张长桌，君成、陈九洋、王恬、傅玖黎，还有几个熟悉的朋友都在，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酒水。傅珵云走过去，坐到徐浩旁边，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干了里面的红酒。
“今天这么猛？”徐浩惊讶地看着他，“平时你不都慢慢喝的吗？”
傅珵云笑了笑，没说话，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闷闷的，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他知道林清涵是因为急事才走的，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也忍不住失落——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最想陪在身边的人，却不在。
“喂，清涵没跟你一起来？”君成端着酒杯，脸颊红红的，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点醉意，“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陈九洋赶紧走过来，把君成拉到一边，对傅珵云歉意地笑了笑：“别理他，他喝了三杯高度酒，脑子都糊涂了，来找茬的。”
“没事。”傅珵云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清涵应该忙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过来的。”陈九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傅珵云的声音有点哑。
陈九洋扶着君成回到座位，王叶凑过来，小声问徐浩：“你觉不觉得珵云今天有点不对劲？怪怪的。”
徐浩喝了口酒，眼神示意她看向傅珵云的方向：“男朋友没来，心里难受呗。”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就算林清涵有事，他也不会这么消沉。”王恬疑惑地说。
“你不懂。”董青端着酒杯走过来，嘴角带着点笑意，“今天是他生日，他肯定想跟清涵单独过，结果清涵临时有事，他能不难受吗？”
徐浩点了点头，又看向王叶：“说起来，你和董青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
董青瞥了他一眼：“好奇心害死猫。除了朋友，还能是什么？”
徐浩耸了耸肩：“行，朋友就朋友。”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君成那边传来陈九洋打电话的声音，还开了免提，林清涵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清涵，忙完了吗？”陈九洋的声音带着点期待。
电话那头传来林清涵疲惫的声音：“还没，有点难搞。”
“难搞？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陈九洋调侃道，“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
“是啊，清涵，你可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什么事能难倒你？”王恬也笑着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没办法，这事太突然了。”
又是一阵沉默，露台上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过了大概五分钟，林清涵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点沙哑，还有点冷冽：“我去不了了，你们帮我跟珵云说一声，祝他生日快乐。”
陈九洋、傅玖黎、君成、王恬四人的脸色瞬间变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陈九洋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公司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林清涵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却依旧努力保持镇定：“雪缘……李雪缘回来的飞机失事了，无人生还。”
“轰”的一声，像是有惊雷在露台上炸开。四人瞬间坐直身子，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君成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你说什么？”傅玖黎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置信，脊背发凉，“是那个从你接手工公司就跟着你的李雪缘？”他多希望林清涵能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可他知道，林清涵从不说谎。
“对。”林清涵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搜救队已经确认了，没有幸存者。”
四人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李雪缘是林清涵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们的朋友，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怎么突然就……
“我挂了，我得去处理后续的事。”林清涵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露台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傅珵云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酒杯早就空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清涵会那么着急，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会一直不安。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他的生日？
君成双手捂着脸，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清涵身上？他已经够累了。”
傅玖黎摇了摇头，叹息道：“李雪缘是顶尖的人才，是清涵的左膀右臂，她走了，公司肯定会乱一阵。”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王恬小声问，眼神里满是担忧。
没人回答，但所有人都默契地站起了身。傅珵云也慢慢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只想立刻见到林清涵，陪在他身边。
“老白，你没事吧？”徐浩扶住他，担心地问。
傅珵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我先走了。”
徐浩和董青没阻拦他，他们知道，现在傅珵云最想做的，就是去找林清涵。
傅珵云开车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他不知道林清涵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陪在他身边。
可当他赶到林家老宅门口时，却看见君成和王恬站在那里。两人看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哥……他没事吧？”傅珵云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急切地问。
君成却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淡：“你最近先别回林家住了。”
“为什么？”傅珵云愣住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王恬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我们不让你去，是清涵现在的状态，你不方便在他身边。他现在需要安静，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傅珵云呆呆地望着他们，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君成和王恬是为了林清涵好，也知道林清涵的性格——他总是把最坚强的一面留给别人，把脆弱藏在心里。可他还是难受，还是不甘。
君成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也不好受，却还是硬着心肠说：“你回去吧，清涵他没事，也不会有事。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
傅珵云点了点头，声音干巴巴的：“我知道了。”
他转身想上车，君成突然叫住他：“傅珵云，祝你生日快乐。”
王恬也跟着说：“生日快乐，别太难过了，清涵会好起来的。”
傅珵云回头，对着他们笑了笑，可眼眶里却蓄满了泪水，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深深的失落和无奈。“谢谢。”
他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看着林家老宅的大门越来越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理解所有人，理解林清涵的脆弱，理解君成和王恬的苦心，可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么痛苦的事，偏偏要发生在今天——他的生日。
命运的嘲弄，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他只能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夜色，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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