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过车窗,在傅珵云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随着车流缓缓前行,收音机里低吟的老歌漫在车厢里,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温柔。今天下班没有径直回老宅,他要去徐浩家——那个家伙近半年来几乎每天都在微信里发消息“控诉”他,上次同学聚会喝醉酒时,更是红着眼眶拽着他的胳膊,吐字不清地嚷嚷:“老白你个重色轻友的东西!这么多年了,你小子除了逢年过节发个祝福,就没主动来看过我一次,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当时他只是笑着拍了拍徐浩的背,随口应道:“下次一定。”
那时的“下次”或许带着几分敷衍,可如今,他想认真遵守这个承诺。后视镜里映出他眼底的笑意,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他原本以为,大学时他们四个形影不离的友谊,会在毕业后被各自的生活裹挟,渐渐淡成回忆里的影子。可没想到,时光非但没冲淡情谊,反而像酿陈酒般,让这份联结愈发醇厚坚固。如今他们各自成家,有的甚至已为人父,可只要拨通电话,开口还是当年那副插科打诨的模样,仿佛那些年在宿舍里熬夜打游戏、翻墙吃烧烤的日子,就在昨天。
车子很快驶入徐浩所在的小区,规整的绿植沿着道路两侧延伸,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傅珵云停好车,从后备箱拎出早已准备好的礼品——给徐浩的上好茶叶,给嫂子蔡鑫的护肤品套装,还有给孩子徐星星的进口绘本。他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外套,走到单元楼门口按下门铃,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期待的雀跃。
门开得很快,露出一张带着温婉笑意的脸。开门的是蔡鑫,身上系着米白色的围裙,袖口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显然是正在厨房忙碌。傅珵云先是愣了一下——上次见蔡鑫还是在他们的婚礼上,如今几年过去,她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为人妻母的温婉。他立刻扬起笑容,礼貌地颔首:“嫂子好。”
蔡鑫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到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连忙侧身让开门口:“珵云啊,快进来快进来!”
傅珵云在玄关换好拖鞋,将手里的礼品递过去。蔡鑫连忙推辞:“来都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太见外了。”
“应该的,”傅珵云笑着将礼品塞进她手里,“这些护肤品是特意给您挑的,听说效果很好,您试试。”
听说是给自己的,蔡鑫才不好意思地收下,转身将礼品放在鞋柜上,又快步走进厨房端来一杯热茶和一盘洗好的水果:“浩他还没到家呢,公司有点事耽搁了,可能还要等一会儿,你先坐着歇会儿。”
“没事嫂子,我不急。”傅珵云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暖得人心头发软。他坐在沙发上,目光随意地打量着客厅——三室一厅的户型,装修得简约又温馨,浅灰色的沙发上铺着柔软的米色坐垫,茶几上摆着徐星星的玩具车,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徐浩搂着蔡鑫,怀里抱着小小的徐星星,三人笑得眉眼弯弯,满是幸福的模样。
正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凑了过来,软软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裤管。傅珵云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这正是徐浩天天在朋友圈里炫耀的儿子徐星星,小家伙穿着蓝色的连体衣,头发软软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脸颊肉嘟嘟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他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徐星星似乎不怕生,被抱起后不仅没哭,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还不安分地抓着他的领带,晃来晃去。傅珵云的心瞬间被这柔软的笑声融化了,他轻轻晃了晃手臂,逗着怀里的小家伙,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好久没这样亲近过孩子了,看着徐星星纯真的笑脸,连带着心里那些潜藏的阴霾,都消散了几分。
这时,蔡鑫从厨房出来拿东西,看见傅珵云抱着徐星星,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过来:“哎呀星星,怎么跑到叔叔怀里去了?快下来。”
“没事嫂子,我挺喜欢小孩的。”傅珵云笑着按住想要去抱孩子的蔡鑫,指尖轻轻捏了捏徐星星的脸颊,小家伙笑得更欢了。
“可不行,”蔡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偶尔会吐奶,万一吐你身上就麻烦了——你这西装看着就不便宜,是高定吧?”
傅珵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西装,不在意地笑了:“普通款式而已,您别担心。况且星星这么可爱,就算吐我身上也没关系。”他晃了晃怀里的徐星星,柔声问道,“是不是啊星星?”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把小脸贴在他的肩窝处,软乎乎的呼吸落在皮肤上,痒得人心尖发颤。
蔡鑫见此情景,也不再坚持,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起了孩子的趣事:“你不知道,星星小时候可皮了。刚满月那阵子,几乎没让我们睡过一个安稳觉,必须得抱着才能睡,一放下就哭。”
“真的吗?这么黏人?”傅珵云有些惊讶,低头看着怀里乖乖的小家伙,实在没法把他和“皮”联系起来。
蔡鑫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可不是嘛。有一次浩抱着他哄睡,熬到后半夜终于把他哄睡着了,浩累得不行,想着悄悄把他放床上,自己也能歇会儿。结果刚把他放到床上,他眼睛唰地一下就睁开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哭得那叫一个委屈,浩当时差点跟着一起哭。”
傅珵云被逗笑了,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徐星星的额头,轻声笑道:“没想到我们星星小时候还是个皮皮虾呀。”
蔡鑫闻言也笑了起来,拍了下手说:“哎呀,浩以前就跟我说过,说如果你知道星星这么皮,肯定会叫他皮皮虾,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
“哈哈,这是跟我爱人学的,”傅珵云的笑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他以前总喜欢给我起各种各样的外号,什么‘松果’‘傅皮皮’,随口就能来。”
蔡鑫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星星的小名就叫皮皮虾吧,多可爱啊。”
傅珵云心里一惊,连忙摆手:“这不行嫂子,太随意了,而且……”
“有什么不行的,”蔡鑫打断他的话,语气真诚,“你和浩是最好的兄弟,这些年你对我们也多有照顾,这点小事算什么。再说了,我还想着让你和小青他们,都做星星的干爹呢。”
傅珵云彻底愣住了,他看着蔡鑫真诚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自己能以这样的身份,参与到朋友的家庭里,成为一个孩子的干爹——这份突如其来的认可与亲近,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眶竟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伴随着徐浩爽朗的声音:“老婆我回来了!”
“回来啦。”蔡鑫起身迎了上去,接过徐浩手里的公文包和一束娇艳的红玫瑰。
“嘿嘿,给你的。”徐浩献宝似的把花递到蔡鑫面前,挤眉弄眼地说,“爱你一万年呦。”
“肉麻死了。”蔡鑫笑着白了他一眼,接过花插进客厅的花瓶里,“对了,珵云来了,在客厅呢。”
“真的?”徐浩眼睛一亮,鞋都没换好就朝客厅冲了过来。当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傅珵云时,他兴奋地跑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老白!你可算来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还知道主动来看我!”
傅珵云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不来就不是好兄弟了?这么双标。小青和叶子他们不来,怎么没见你这么控诉?”
徐浩松开他,搂着他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撇了撇嘴说:“那能一样吗?他们俩在国外呢,我想骂也骂不着。等他们回来,我肯定把他们绑过来,咱们四个好好聚聚。”
说着,他注意到傅珵云怀里的徐星星,立刻凑过去,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我儿子可爱吧?你看这眼睛,这鼻子,是不是和他妈妈长得特像?”
傅珵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点了点头:“确实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和嫂子一样漂亮。”
“那当然!”徐浩更加得意了,拍了拍胸脯说,“这说明我老婆基因强大,我们星星打小就是小帅哥的命!将来肯定比我还受欢迎。”
傅珵云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嫂子还在做饭呢,你不去帮忙?”
“嗨,不用,”徐浩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我刚才进门的时候问过了,她让我好好陪你聊天。毕竟咱们这么久没见了,得好好叙叙旧。”
傅珵云看着他一脸幸福的模样,心里也替他高兴,笑着说:“看来你是真的找到幸福了。”
“那必须的!”徐浩拿起一旁的玩具逗着徐星星,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当年鑫鑫答应嫁给我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白裙子站在我面前,说‘我愿意’的时候,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现在每天看着她和星星,就觉得这辈子值了。”
傅珵云静静地听着,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想起以前在宿舍,徐浩总是说要找一个能和他过一辈子的人,要把她宠成公主。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没过多久,蔡鑫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说:“饭做好了,你们快过来吃饭吧。”
徐浩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徐星星从傅珵云怀里抱出来,放到餐厅的儿童椅上,然后转身进厨房帮忙端菜。傅珵云也站起身,想去帮忙,却被蔡鑫拦住了:“你坐着就行,让浩来弄。”他只好坐在儿童椅旁,拿着小玩具逗徐星星玩,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小手不停地拍着桌子。
很快,饭菜摆满了餐桌——红烧排骨、清蒸鱼、蒜蓉西兰花,还有一道傅珵云爱吃的糖醋里脊。三人围着餐桌坐下,蔡鑫不停地给傅珵云夹菜:“珵云,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合不合胃口。”
傅珵云尝了一口糖醋里脊,酸甜可口,外酥里嫩,立刻竖起大拇指:“好吃!比浩子做的好吃一百倍!”
徐浩立刻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有你这样搞拉踩的吗?我做饭也不难吃好吧!”
蔡鑫笑着拍了一下徐浩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小气,珵云说好吃,你应该高兴才对。”
徐浩哼了一声,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到傅珵云碗里:“吃你的饭,少贫嘴。”
傅珵云笑着摇摇头,低头吃起了饭。饭桌上,三人有说有笑,傅珵云忍不住说起了徐浩大学时的糗事:“嫂子你不知道,浩子以前在宿舍的时候,天天跟我们说他以后要娶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女孩,要护她一辈子,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还说结婚后,他老婆什么都不用干,只用逛街、吃喝玩乐,他来赚钱养家。”
蔡鑫闻言,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他确实说到做到了。这些年家里的事基本都是他操心,我很少动手。只不过这几天他忙着升职的事,太累了,说要请个保姆,我想着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做就自己做,也能让他轻松点。”
傅珵云看着蔡鑫眼里对徐浩的心疼,心里更加替他们高兴。三人边吃边聊,偶尔逗逗旁边的徐星星,气氛温馨又热闹。徐星星似乎也被这氛围感染了,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引得三人也跟着笑起来。
吃完饭,徐浩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蔡鑫则陪着傅珵云在客厅喝茶聊天,说起了他们婚后的生活琐事。没过多久,徐浩洗完碗出来,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三人从大学时的趣事聊到现在的工作生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不觉间,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傅珵云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你们休息不好。”
“不再坐会儿吗?”蔡鑫挽留道。
“不了嫂子,下次再来陪你们聊。”傅珵云笑着说。
徐浩和蔡鑫抱着徐星星,送傅珵云下楼。走到单元楼门口,傅珵云停下脚步,对他们说:“好了,你们回去吧,外面凉。我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们和星星。”
蔡鑫握着徐星星的小手,轻轻晃了晃:“星星,跟傅叔叔说拜拜。”
徐星星似乎听懂了,挥着小手,含糊地发出“拜拜”的音节。傅珵云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坐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小区,傅珵云从后视镜里看到徐浩一家三口还站在门口朝他挥手,心里满是温暖。他想起刚才蔡鑫说让他做星星干爹的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在失去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以另一种方式给予你温暖与慰藉。那些珍贵的友谊,那些真诚的陪伴,就像暗夜里的星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而小区门口,蔡鑫看着傅珵云的车消失在夜色里,笑着对徐浩说:“星星今天可喜欢珵云了,一直粘着他。”
“看出来了,”徐浩抱着徐星星,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毕竟是他干爹嘛。”
“喜…欢…”徐星星突然含糊地吐出两个字,眼睛亮晶晶的。
“哈哈哈哈哈,喜欢什么呀?喜欢傅叔叔吗?”蔡鑫笑着问。
徐浩抱着徐星星,牵着蔡鑫的手,笑着说:“好了,咱们也回家咯。”
“慢点走,别摔了。”蔡鑫叮嘱道。
“放心吧。”
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单元楼里,夜色温柔,晚风轻拂,带着满满的幸福与暖意,弥漫在整个小区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