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倾盆的午后，铂尔曼酒店二十七层的电梯间里，林晚晴第三次检查了文件袋里的资料。黑色羊皮高跟鞋在镜面地砖上敲出清脆声响，她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金属质地的耳环在电梯顶灯下泛着冷光。

"市场部的人到了吗？"她侧头询问身后的助理，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助理刚要回答，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二十五层。林晚晴弯腰去捡滑落的U盘，丝绸衬衫随着动作绷紧后背线条。电梯门向两侧滑开的瞬间，对面轿厢走出的身影让她的手指悬在半空。

沈墨深的驼色大衣上还沾着雨水，领带结松垮地挂在解开两粒扣的衬衫领口。他正低头查看腕表，抬眼的刹那，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隔着三米宽的走廊，五年时光在两人之间凝固成冰。

"林总监来得真早。"沈墨深率先迈步，皮鞋碾过她脚边的U盘阴影。他身后跟着四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程昱沉默地走在最后，黑色公文包边缘反射着冷光。

林晚晴直起身，指甲在U盘外壳上压出月牙痕。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她伸手挡住感应器，"沈氏集团派你来谈收购？"玻璃幕墙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绷紧的下颌线。

沈墨深已经转过拐角，声音混着雨声飘回来："现在叫墨深资本。"他抬手示意下属先行，突然回头补了一句，"你耳环歪了。"

会议厅里空调开得太足，长桌两侧泾渭分明。林晚晴这边坐了五个市场部骨干，对面沈墨深独自占据三人位空间，程昱像道影子立在落地窗前。侍应生上来添茶时，林晚晴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空空如也。

"直接说收购价吧。"她翻开文件夹，钢笔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小点。

沈墨深用钢笔尾端推了推眼镜，"先看段视频如何？"没等回应就朝程昱点头。投影幕布缓缓降下，画面里是林晚晴三年前在蓝调酒吧的监控录像——她醉眼朦胧地举着印有机密水印的文件，领口纽扣崩开两颗。

市场部副总监打翻了咖啡杯。林晚晴盯着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正是前公司技术泄密案发生前夜。她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出弧线，"巧了，我这也准备了些资料。"

大屏幕突然切换成沈氏集团近三年的税务报表，红色箭头标出几处异常数据。沈墨深握笔的手背暴起青筋，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变化。

"境外账户挺有意思。"林晚晴把U盘在指间转了个圈，"瑞士银行的保密系统也没想象中可靠。"她目光扫过程昱瞬间绷直的背部线条，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就是这个男人站在沈家别墅外拦住了她的出租车。

谈判在四十分钟后破裂。林晚晴起身时碰倒了茶杯，褐色的液体漫过沈墨深放在桌面的手机。他抢在关机前锁屏，但程昱还是看到了通知栏跳出的消息预览——"老爷子问视频效果"。

洗手间走廊的感应灯时明时暗，林晚晴把U盘塞回西装内袋，镜子里突然出现沈墨深的身影。他单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另一只手扯松领带，"你从哪弄到的税务资料？"

"不如先解释那段视频？"她旋开口红补妆，玫瑰香气混着消毒水味在两人之间弥漫，"派人跟踪我三年？沈总的执念令人感动。"

沈墨深突然抓住她手腕，表带硌得她生疼。镜面反射出他发红的眼尾，"你以为我愿意看你和别人..."话音戛然而止，他松开手后退半步，"周叙给你的资料？"

林晚晴用U盘尖锐的棱角划过他手背，一道血痕立刻浮现在苍白的皮肤上。"你派人查我社交圈？"她声音很轻，像在讨论天气预报，"告诉沈老爷子，下次直接放床照效果更好。"

程昱站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手机镜头对准走廊。当林晚晴的高跟鞋声消失在电梯方向，他删除了相册里另一段视频——画面里年轻的林晚晴哭着把辞职信摔在沈墨深办公桌上，而沈墨深攥着医院检查单的手正在发抖。

大堂休息区的钢琴师开始演奏《月光》，沈墨深站在落地窗前看林晚晴冲进雨幕。程昱无声地递来毛巾，发现老板的右手在滴水——不是雨水，是方才被U盘划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

"查清楚税务资料的来源。"沈墨深把染血的方巾扔进垃圾桶，玻璃倒影里他的领带歪向左边，正是林晚晴刚才站立时视线停留的角度。

暴雨中的出租车后座，林晚晴终于松开紧握的左手。掌心躺着枚被体温焐热的袖扣，金属表面刻着沈墨深名字缩写，是方才对峙时从他衬衫袖口扯落的。车窗外霓虹灯牌在雨帘中晕开成色块，像极了五年前她离开时，后视镜里看到的沈氏大厦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