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变成细密的银针。Luca关掉最后一盏工作灯时,发现严浩翔的设计稿散落在水槽边。月桂叶的锯齿边缘正在抽芽,墨色枝条上绽放出珍珠母贝镶嵌的骨朵——这不像严浩翔的风格,倒像是有人把贺峻霖画板上的星空揉碎了撒在图稿里。
阁楼传来玻璃炸裂的脆响。
严浩翔惊醒时满嘴血腥味,冷汗浸透的黑色背心黏在后颈纹身上。月光从碎掉的玻璃窗灌进来,照见满地狼藉——打翻的止痛药瓶与撕碎的画纸绞在一起,宛如他支离破碎的梦境。
"别开灯。"他哑声喝止楼梯口的脚步声。
贺峻霖举着蜡烛的手却继续向前。烛泪滴在陈年木地板上,照亮严浩翔脚边染血的绷带。那些绷带缠绕着破碎的相框,泛黄照片里穿病号服的女人抱着月桂盆栽,眉眼与贺峻霖的素描本扉页肖像惊人相似。
"我见过她。"贺峻霖的棉袜踩过玻璃碴,"妈妈昏迷时总说...隔壁病房的姐姐偷塞给她月桂蜜饯......"
严浩翔的指节捏得发白。1999年春夜的雨声穿越二十年时空倾泻而下,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903病房门外,偷听母亲给隔壁床孕妇讲希腊神话。达芙妮化作月桂树的瞬间,新生儿清亮的啼哭穿透雨幕——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贺峻霖的声音。
蜡烛突然被狂风吹灭。贺峻霖跌进满地玻璃碎片时,严浩翔徒手接住了他的腰。血腥味在黑暗中蔓延,两人交叠的掌心里,月桂叶纹身与荆棘刺青咬合成完整的图腾。
"你早就知道......"贺峻霖的眼泪浸湿严浩翔肩胛处的旧伤,"为什么装陌生人?"
阁楼突然亮起暖黄光晕。画材店老板娘举着古董煤油灯倚在门边,月白色旗袍上绣着暗纹桂叶:"小严,你锁在寄存处的颜料该取走了。"她将琉璃瓶放在满地狼藉中,瓶内金粉与干花悬浮在琥珀色液体里,"用月桂露调色时,记得加一滴制作者的血。"
严浩翔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他认得这瓶三年前寄存的颜料——母亲临终前攥着的月桂叶碾成的汁液,混合着他手腕伤口的血,在柏林冬夜里凝结成永恒的标本。
贺峻霖的指尖抚过琉璃瓶浮雕,突然被严浩翔握住手腕按在胸口。隔着狂跳的心脏,他听见对方压抑了二十年的呜咽:"我试过忘记...可你锁骨渗血的样子...和妈妈咽气时窗外的月桂叶一模一样......"
暴雨骤歇的刹那,Luca在楼下打开老式留声机。肖邦夜曲淌过满地颜料与血迹,严浩翔颤抖的指尖蘸着琉璃瓶里的金粉,在贺峻霖未愈的纹身上勾画新芽。他们共享的体温蒸腾起月桂香,伤口愈合时的痒意化作千万只振翅的青鸟,从相贴的肌肤间破茧而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贺峻霖在严浩翔怀里数他后颈的月桂叶纹身。二十三道叶脉对应着二十三道伤疤,此刻正被晨光镀成淡淡的金线。
"疼吗?"他吻上最新结痂的那道。
严浩翔将染血的绷带缠上两人交握的手腕,窗外最后一滴雨正巧落在复苏的月桂树上。二十年光阴凝结成琥珀,他们终于在对方的伤痕里,触到了爱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