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羽阳睡着了,他进到了一个梦里。
在这个近乎虚无的梦中,是一汪白色的水,天也是白的, 羽阳则站在一座通往湖心小亭的桥上。
他清楚地看见,亭中坐着的年轻人正是任朴,与镜中不同的,是这时的任朴没有那时替死模样的可怕了。
就连声音都变得清澈,没有半点哑:“主人,快过来吧!”
羽阳犹豫再三,终还是决定走向湖心亭。
羽阳的每一步踏过,身后的桥都随之被水埋没。
走进小亭,羽阳这才发现,此时的任朴是如此俊俏。
任朴的眼闪过一丝喜悦,但更多的是被悲怨笼罩的双眸。
羽阳显得很拘束,他生怕任朴在某一刹,又变成替死鬼的模样,那触目惊心的勒痕,羽阳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似乎是那每一寸紫红的血印,都进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故事中有绝望而无声的呐喊,有血肉模糊刺到指骨的疼痛……
羽阳的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双手紧绷得直发麻。
任朴很真诚地说道:“主人不要害怕,我只会在0:00~3:00时显死状的,其他时候我是人形......我是虚无的,你看——”
说着任朴用手去拉羽阳的手,羽阳果然看见,任朴的手从他手掌穿过,只有一丝凉意留在手中,仿佛任朴只是一团雾气凝聚的......
“主人......”
“别这么叫我......就叫我羽阳......”
“好的,羽阳,签了吧!我知道你的目的。”
羽阳愣了一下,这话他听着无比刺耳,但迫于目的,羽阳还是签下了契约。
在他摁上手印的那刹,所有的白都成了黑。
刚刚那个纯白的世界,已经是变得漆黑无比。
只有湖心亭似白色的玉做的一般,发光发亮。
任朴陪羽阳坐在亭中,亭子在黑水上移动着,向着一扇金色的门划去。
任朴对羽阳说:“别睁眼,不论你听到什么,就算听到我叫你,也千万不要睁眼……
任朴的语气很强,更像是一种忠告。因此羽阳没多问什么,紧紧闭上了眼。
大约过了几十秒,羽阳听到黑水之上飘飘荡荡而来的,是各种嘶吼声,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人在叫他。
羽阳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眼泪流淌下来,那正是他逝去家人的声音啊:“羽阳,羽阳!大车辗碎了我的骨头,可真痛啊!”
羽阳很想睁开眼,但他又不敢睁眼。因为此时,羽阳,还听到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羽阳,千万别睁眼啊!”
羽阳感受到,他离开发着白光的大门越来越近了,也正是此刻,那无比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羽阳听出来了,那分明就是父亲的声音,大到已经掩盖住了任朴的提醒。
羽阳听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话语:“羽阳,你就要离开了,再看看我们吧,我们为了等你最后眼,放弃了转世啊!就再看我们最后一次吧,我们就快要魂飞魄散了,我们可是你的家人啊......”
羽阳那止不住的泪水注定他撑不过这关了。
羽阳终究还是睁开了眼,那刹,羽阳的双眸立刻变得灰白,他看见一副骷髅,上面还挂着腐烂的坠肉,尖利的指头向他的双眼刺来。
那阳吓得要往后退,但他好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身后就是泛着白光的大门,可他却连眼睛都闭不上了,只能无力地等着双眼被刺破。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朴向他扑来,羽阳只觉得一阵寒气,推着他向后仰去,栽进了白光笼罩的大门。
一阵坠落感,受到惊吓的羽阳猛的睁开眼,那灰白的双眸终于恢复成透亮的黑。
羽阳终于醒了,一旁的艾满是焦急:“你终于醒了……”
“怎么了吗?”
“刚才你不停发抖,然后又开始冒汗,怎么叫也叫不醒。”
羽阳摸了摸浑身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艾有些不好意思:“我泼了一些凉水……”
“噢噢,好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事……”
两人忙和一阵,收拾干净之后就快中午了。
羽阳做了一大桌菜,可艾却没有胃口,也提不起兴趣。
“怎么啦?嫌我做的不好吃?”羽阳半开玩笑地问着。
“没有,没怎么啊......”艾强打起精神。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况且在那阳光锐犀利的目光中,艾无意识的举动,无不透露着一种充斥着失望的忧伤。
在羽阳的追问下,艾最终实话实说了:“有……有个人想见你,我帮你回绝了……”
羽阳很意外,这事是常有的,可今天艾却如此犹豫,反常的令人感到意外。
"怎么了,你很希望见他吗?"羽阳很轻松地说道。
"倒也没有吧……"艾缓缓低下头。
羽阳无比清楚地看见艾的眼中有泪还夹杂着一丝希望的光。
于是他很认真地说着:"也不是不可以的……"
"哎,......"艾长叹一声,"不用为谁自己,要见你的是个算命的老瞎子,只不过......只不过与收养我的爷爷有交情……其实吧,我只是想我爷爷了......想我爷爷。"
羽阳很心酸,同时他也同情艾的凄惨身世:"没事儿,见见吧!"
这次还没等艾回答,就响起了敲门声......
依旧是艾开门,但与往常不同的,这一次羽阳没有躲进房间,而是站起身来,面对着门。
随着门被缓缓打开,一位算命打扮的老者出现在了羽阳的眼前,那老者没有眼睛,是天生就没有,而并非是因某些原因而瞎掉的。
那空荡凹陷的眼窝看得羽阳直发凉。
突然,羽阳感到背后一股强烈的寒气,他下意识的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等羽阳再回过头来,老者已然摸索着到了跟前。
羽阳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身后是刺骨的寒气,面前是老瞎子阴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