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比朱志鑫记忆中的更加破败。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六个人气喘吁吁地靠在生锈的货架旁，耳朵竖起来捕捉任何可疑的声响。
"确定没人跟踪？"左航小声问，手里握着一根从路边捡来的铁棍。
朱志鑫点点头，仍在平复呼吸。他们像惊弓之鸟一样在树林中穿行了二十分钟，中途换了三次路线。现在，至少暂时安全了。
"这地方真够阴森的。"张极用手电筒扫视四周，光束掠过墙上的涂鸦和蛛网，"你从哪知道的？"
"公司应急培训。"朱志鑫走向仓库深处，"为应对极端粉丝情况准备的几个安全点之一。"
陈天润突然停在一面墙前："等等...这是什么？"
墙上用喷漆涂鸦着一串数字：05.21。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第三批"。
"五月二十一日..."张泽禹轻声说，"是我们出道日的后一天。"
苏新皓用手擦去旁边的灰尘，露出更多模糊的字迹："看起来像是个名单。"他辨认着，"'星辰A组''极光B组'...这些都是已经解散的团体。"
朱志鑫的脊背一阵发凉。这个仓库不是公司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而是多年来用于"安置"遇到危机的艺人。那些涂鸦，那些名字，都是曾经像他们一样逃亡到这里的前辈。
"地板下有东西。"左航突然说，他蹲在角落，手指敲击着一块松动的地砖。
张极帮忙撬开地砖，下面藏着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部老式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但幸运的是，陈天润随身带着多功能充电器。
等待开机的时间里，六个人围坐成一圈，分享着从安全屋匆忙带出来的水和零食。张泽禹靠在张极肩上，后者罕见地没有吵闹，只是轻轻拍着张泽禹的背。朱志鑫注意到张泽禹手腕上还戴着那条蓝白相间的手链，即使在逃亡中也没取下。
手机屏幕终于亮起，电量显示只有17%。没有SIM卡，但内存里存着一段音频文件，创建日期是三年前。
朱志鑫按下播放键。一个疲惫的女声响起：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第三批的逃亡者们。如果你们听到这个，说明星辰娱乐的压迫仍在继续。我是林月，曾经是星辰娱乐的练习生，现在是...一个清醒的疯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月——林夏的妹妹。
"这部手机里有我和其他受害者收集的证据：公司高层胁迫艺人陪酒的录音，财务造假的文件，还有...私生饭与内部人员勾结的聊天记录。"她的声音带着苦涩的笑意，"我姐姐林夏以为她在帮我，却不知道她采访用的麦克风被植入了窃听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公司监控下。"
音频中传来翻纸页的沙沙声。
"安全专家是假的，心理咨询师是假的，连粉丝后援会都有公司安插的眼线。他们构建了一个完美的控制系统，而我们只是提线木偶。"林月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撑不下去了，但希望你们能..."
录音突然中断，手机电量耗尽。仓库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所以林夏她..."苏新皓率先打破沉默。
"也是受害者。"左航接上他的话，"她妹妹的死可能真与公司有关。"
朱志鑫想起李雯给他看的监控视频——林夏推搡妹妹的画面。现在看来，那很可能是经过剪辑的。
"手机里的证据呢？"张极急切地翻找防水袋，"只有这段录音吗？"
陈天润接过手机，熟练地拆开后盖："内存卡被取走了。录音可能是故意留下的...某种警告。"
"或者求救信号。"张泽禹轻声说，"像苏新皓的项链一样。"
朱志鑫的思绪飞速运转。如果林月三年前就发现了公司的阴谋，而现在同样的戏码在他们身上重演...这一切远比想象中庞大。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他站起身，"首先弄清楚林夏现在站在哪边，其次找到手机里提到的证据。"
"怎么找？"张极摊手，"我们连门都不敢出。"
仿佛回应他的问题，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左航抄起铁棍，朱志鑫示意大家躲到货架后面。
车门开关声，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女性的声音："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我是'Top守护站'的站长小雨。"
朱志鑫从货架缝隙中窥视——一个娇小的女孩站在仓库门口，白色连衣裙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她看起来二十出头，手里举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他们的粉丝论坛界面。
"我收到匿名消息说你们需要帮助。"她继续说道，声音有些发抖，"我带了食物、干净衣服和几个备用手机。"
朱志鑫犹豫了。这可能是陷阱，但对方知道粉丝站的内部代号..."Top守护站"是经过严格审核的核心粉丝组织。
"怎么证明身份？"他保持隐蔽，大声问道。
女孩在平板上操作了几下，一段熟悉的音乐响起——是他们安可环节演唱的《在目光之外》，但版本略有不同，加入了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的几处和声改编。
"这是左航给我的demo版本。"小雨说，"去年生日时他发给粉丝站的礼物。没有外人听过。"
左航点点头确认："是真的。我当时只发给了五个核心粉丝。"
朱志鑫这才走出来，其他人紧随其后。小雨看到他们时，眼眶瞬间红了："天啊，你们还好吗？网上都在传你们失踪了..."
"网上？"苏新皓皱眉，"已经传开了？"
小雨打开社交媒体，热搜前五全是关于Top登陆少年的猜测：#Top登陆少年集体失踪#、#公司声明疑似成员违约#、#演唱会纪录片取消#...
"公司先发制人了。"朱志鑫冷笑，"制造我们违约在先的假象。"
小雨带他们来到仓库后面的SUV，后备箱里确实如她所说，装满了补给品。更令人惊讶的是，还有六套简单的变装道具——假发、眼镜、普通衣物。
"我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暂住。"小雨一边分发物品一边说，"是我爷爷奶奶在乡下的老房子，没人知道。"
张泽禹接过一顶棒球帽，突然问："为什么帮我们？这很危险。"
小雨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三年前我也帮过林月。"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但那次我迟了一步。"
车内陷入沉默。朱志鑫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突然意识到粉丝与偶像之间的关系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不仅是崇拜与被崇拜，更是一种相互救赎。
两辆车分头行动，约定三小时后在目的地汇合。朱志鑫、苏新皓和小雨一组，其他人跟随左航。乡间小路崎岖不平，苏新皓坐在副驾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是否有跟踪。
"那个..."小雨突然开口，"你们知道林夏记者正在找你们吗？"
朱志鑫握紧了方向盘："你怎么知道？"
"她联系了几个大粉丝站，说有一份重要资料要转交给你们。"小雨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是我通过特殊渠道拿到的，据说里面有公司高层操纵舆论的证据。"
朱志鑫和苏新皓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太巧合了——他们刚发现林夏可能是双面角色，就有人送来她提供的"证据"。
"先别碰那个U盘。"朱志鑫决定，"等到了安全地方再检查。"
小雨的爷爷家是一栋朴素的二层小楼，隐藏在茂密的树丛中。左航一组已经到达，正在帮忙整理房间。陈天润接过U盘，用小雨带来的备用电脑创建了一个隔离环境才打开。
"加密文件。"他皱眉，"需要密码。"
小雨递来一张纸条："随U盘一起送来的。"
纸条上写着一串看似随机的字母和数字：TTS5-21-LY。朱志鑫立刻认出了含义——Top登陆少年5月21日，加上林月名字的首字母。
文件解密后，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令人震惊的内容：公司内部邮件讨论如何制造成员不和的假象；财务记录显示支付给私生饭吴忧的款项；甚至还有董事会讨论"淘汰"张泽禹的会议记录，理由是他的"家庭背景可能带来负面影响"。
"这是什么意思？"张泽禹脸色煞白，"我父亲做了什么？"
朱志鑫仔细阅读那段记录："'张父曾为星辰娱乐工作，知晓2019年财务造假内情。其子加入我司或有特殊目的。'"他抬头看向张泽禹，"你父亲以前在星辰娱乐上班？"
张泽禹茫然地摇头："他从没提过...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我妈妈生病时，确实有星辰娱乐的人来医院，说要提供帮助。爸爸当时很生气地把他们赶走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针对你。"左航分析道，"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父亲知道太多。"
张极一拳砸在墙上："这群混蛋！"
"还有更多。"陈天润继续浏览文件，"这里提到一个'净化行动'，计划通过一系列丑闻逐步淘汰某些成员，最终只保留朱志鑫和苏新皓作为新团核心。"
苏新皓冷笑："然后控制我们两个？"
"不。"朱志鑫指着最后一行字，"'朱性格太强，必要时可替换'。我们全都是棋子。"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朱志鑫看着团队成员们——张极紧搂着颤抖的张泽禹，左航和陈天润十指相扣，苏新皓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他们奋斗了这么多年，付出一切成为偶像，到头来只是别人棋盘上的卒子。
"我们反击吧。"苏新皓突然说，声音异常平静。
所有人都看向他。
"如果逃不掉，不如主动出击。"他走到朱志鑫身边，"林夏的纪录片，我们接受采访。但这次，我们要讲出全部真相。"
"公司会封杀我们。"左航提醒道。
"那就封杀好了。"张极出人意料地支持苏新皓，"反正现在这样跟被封杀有什么区别？"
张泽禹擦干眼泪："我爸爸...他一定知道更多内幕。我可以联系他。"
小雨怯生生地举手："粉丝会支持你们的。特别是知道真相后..."
朱志鑫环顾四周，看着每个人坚定的眼神。作为队长，他一直在努力遵守规则，寻求平衡。但有些规则本身就是错的。
"好。"他最终决定，"但我们不能只靠热血。需要周密计划。"
陈天润打开一个新的文档："首先梳理已知证据。手机录音、U盘文件、小雨的证词..."
"还有项链的录音功能。"苏新皓补充，"如果林夏真的和安全专家有关联，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左航提出关键问题："怎么确保纪录片不被公司拦截？"
"分阶段发布。"朱志鑫已经有了想法，"先通过粉丝站放出部分内容造势，同时联系媒体施压。"
"还要保护家人安全。"张泽禹担忧地说。
小雨再次举手："我有个表姐在警局工作，可以帮忙安排保护。"
计划逐渐成形。深夜，其他人轮流休息时，朱志鑫和苏新皓坐在门廊上守夜。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害怕吗？"苏新皓轻声问，重复了朱志鑫之前在安全屋的问题。
朱志鑫摇摇头，握住他的手："奇怪的是...我觉得更轻松了。"他望向星空，"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苏新皓的项链在月光下微微闪烁，不再是警报的红光，而是一种柔和的蓝色。朱志鑫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查看项链APP。一条新通知跳出来：
「远程录音功能已激活。安全密码：林月。」
"这是..."朱志鑫瞪大眼睛。
苏新皓凑过来看："什么时候的？"
"就在我们到达仓库后不久。"朱志鑫回忆着时间线，"那时项链应该已经超出蓝牙范围了..."
"除非有另一个终端在附近激活它。"苏新皓推测，"比如...林夏的手机？"
朱志鑫立刻调出录音文件。一段新鲜的音频开始播放，背景是车辆行驶的声音，林夏正在和某人通话：
"...他们拿到了U盘...不，不知道我也给了粉丝站...董事会明天会宣布重组计划...李雯站在他们那边？...好，继续监视..."
通话突然中断，接着是林夏的自言自语："希望这次能结束这一切。为了林月。"
朱志鑫和苏新皓面面相觑。林夏确实在玩双重游戏，但她的真实立场仍然模糊。
"无论如何，明天是关键。"朱志鑫收起手机，"公司宣布重组计划时，我们必须准备好反击。"
苏新皓靠在他肩上，银链轻轻晃动："至少我们在一起。"
屋内，张极和张泽禹依偎在临时地铺上；左航和陈天润分享一副耳机听歌；小雨在厨房准备明天的早餐。远处的地平线上，第一缕晨光正在酝酿。
无论明天带来什么，这一刻的宁静与团结，已经值得所有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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