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深云应邀来到片场，坐在黎江助理安排的凳子上等着。
等了一小会，忽然有人捂住了林深云的眼睛。
“干什么呢，还没到你戏份吗？”林深云自然而然的认为是黎江，抓住并拉开了来人的手。
“我还有戏份？想看我演戏？你非要看我可以去要点戏份。”关见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深云第一时间感到的是阴冷。
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位置的。
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关见山。你跟踪我？”
“哈？”关见山从林深云的身后绕过来，伸手随便在旁边拉了个板凳，就坐在了林深云身边。
“别恶意揣测。我来看我朋友的，只是凑巧遇到你。”
“什么朋友？”
“导演啊。”关见山说着指了指摄像大哥旁边的白发老头。
感觉都能当他爹了。
“…行。”你说是就是吧。
又过了一会，场地里时不时传来几句“Over”。
很快，演员们就走到了摄影机前，黎江也在其中。
期间黎江往这看了一眼，但心情却不是很好的样子。
正在林深云不明所以的时候，忽然听到关见山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
他立刻发觉是关见山的问题，拍了关见山一下:“好好看你的。”
关见山一脸难以置信，指指黎江，又指指自己。
刚才明明是黎江他往这飞眼刀，自己才还击的。那小子的表情都邪恶到那样了，你林深云竟然装看不见吗？
太偏心了，偏心到没边了…
关见山满脸幽怨，把头别了过去。
这场戏是黎江和女主角对峙，林深云光听台词都感觉到头晕。话一串一串的往外冒，而且没什么反应的时间，还得搭上合适的情绪。
好在黎江争气，两条就过了。
拍完这条，接下来就是女主的个人部分，黎江走下场地就直奔林深云而来。
“哥！”黎江还穿着戏服，红色的衣袂飘飞，俨然一副芝兰玉树的贵公子模样。
“嗯。”林深云接了黎江一个拥抱，把放在一边的咖啡递给了他。
黎江接过咖啡，又盯上了林深云背后的关见山。
“这大叔为什么也在？”黎江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变了个神情，冷冰冰的。
“偶遇。”关见山回复。
“那真的是好巧。”黎江阴阳怪气。
“……行了你们。”林深云将手伸在两人之间制止，“小江拍完了没有？拍完了哥带你去吃点好的。”
“还没呢哥，我接下来还有戏。”
“嗯，哥不能继续呆了，下午你自己好好演。”
“放心吧哥，拍完我给你打电话。”
林深云点点头，起身拍了拍风衣。
“要走了？我送你。”关见山说着也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偶遇吗？那老头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你不是看你朋友吗，不打招呼了？”
“早见过了，走，送你。”
“我自己开车来的。”林深云掏出车钥匙。
“我没有，我当你代驾。”关见山抬手抢走了车钥匙。
“……”
怎么和个狗皮膏药似的，撵都撵不走。
“哥都说了，不想跟你走。”黎江说罢抓住了关见山拿车钥匙的手。
关见山的手被抓住，眼神霎时冷了下来。
“哦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两人冷冷对视，剑拔弩张。
“行了！”林深云赶紧上去把两人扯开。
“关见山你犯什么病？你和孩子计较什么。”
关见山睁大眼睛险些被气得晕厥过去。
到底是谁和谁计较啊？明明是你那个亲亲弟弟看我不顺眼好吗？
林深云眼神警告了关见山一下，然后转过头来和黎江交代:“回去吧黎江，别耽误下一场。”
“嗯…知道了哥。”黎江说着，眼神还紧紧盯着关见山不放，就像是野生动物看见了闯入者一般。
关见山也毫不退缩。
眼看又要吵起来的架势，林深云赶紧转身扯起关见山的领子，拽着他就往外走:“哥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黎江蹙眉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拳头。
这个人到底是哪冒出来的，怎么老缠着哥不放。
烦人的家伙。
……
“你不觉得你弟太黏你了？”两人走在出剧组的路上，关见山时不时就往后看看。
“我弟黏我怎么了，他还是个孩子。”
迟钝的笨蛋。
见林深云这样，关见山也懒得再说，一屁股坐上了驾驶位。
“地址。”
林深云没回话，关见山疑惑地转头，却看见林深云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车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冷清起来。
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你生气了？我对你弟没恶意啊…闹着玩的。”
“之前为什么忽然消失了？”
原本关见山正欲解释，林深云忽然话锋一转，莫名问了一句。
关见山闻言先是懵了一会，然后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接着，他沉默了很久，沉默的都有点不像他了。
他和林深云曾经是很密切的关系。
亲密到超越一切情感。
但这一切都被关见山自己打破了。
他曾经，不告而别，抛下林深云一个人，长达五年。
而如今又忽然出现，试图和林深云重归旧好…
林深云的质问，关见山迟早要回答。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家里出了点事。”关见山并没有说谎，但也只截取了一点点的实情。
“……”林深云睫毛颤了一下，回过头看他。
关见山只是沉沉地看着车前的空地，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深云攥紧安全带，心中一阵阵酸痛。
给了解释的机会，也不愿意开口吗？
当初不告而别是你，如今回来，也没有一个说法。
任由他林深云在痛苦里挣扎。
多年相处，林深云知道关见山不愿言说难处。
好，既然你不愿意主动说，我就给你创造机会。
我甘愿先低下头问你，把自己放在尘土里仰望你。
然后呢？
这算什么回答…
“当我没问。”匆匆结束话题，林深云系上安全带。
关见山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无言，两人很快再次分别。
林深云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忽然开始后悔。
自己怎么就问出来了呢？
为什么又对关见山产生幻想，就这么离不开他吗？
他只是稍微摇一摇铃铛，你就忍不住去摇尾乞怜？
明明已经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你也该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了。
当年……
当年，关见山还是个混黑的小地头蛇。
林深云一个十来岁的穷学生，带着还不懂事的弟弟，被养父抛弃。
几乎就是流落街头，险些冻死。
连续的饥饿和寒冷，黎江发着高烧，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走投无路之际，是关见山捡到了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救了黎江一命。
从此之后，林深云就跟着关见山混了。无论道德，无论对错，只要是关见山要求的事，林深云就去做。
关见山时常打趣他是一条很乖的狗。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关见山也有本事，有狠劲，仿佛就该是这条路上的人，虽然脏事烂事经历的不少，但最后还是越坐越高。
一直到了无人敢欺的程度。
林深云跟着他，作为他的狗，自然也是地位颇高。
也许是漫长的相处里，林深云出现了错觉。
他总觉得，自己与关见山的关系，是不同的。他与关见山之间，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关系。
但在那天，关见山忽然把他叫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塞给他一沓钱和几张卡。
林深云至今还记得那两句话有多让人恶心。
“当初是我趁人之危，糟践了你，这些你拿着，都是干净的钱，算我补偿你的。”
“之后别来找我了，我们也没什么可见的。”
就这样，随便的，就把林深云给扔了。
和那个只会赌博的养父的做法，如出一辙。
而现在呢，回来之后，又像对待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怕是还舍不得这副身子吧。
想到这，林深云冷笑一声，紧紧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自己则靠在门上，迟迟没有动作。
家里出了点事。
现在竟然用这种话来回应。
那当初怎么不说？
更可笑的是，林深云内心竟然有一瞬间还在为关见山说话。
在第一时间为他去寻找一个充分的理由。
真贱啊，林深云。
难怪是条狗呢。
就这样不知道呆了多久，期间不得不提起精神处理了些大小事务。
剩余时间，林深云几乎一直缩在沙发椅上，默默想着什么。
傍晚，手机铃声响起，黎江拍完戏，打来了电话。
“喂。”
“哥，我结束了，多亏有哥，今天很顺利。”
“嗯，那就好。”
“出来吃饭吗，我请客怎么样？你和我。”
林深云顿了顿，内心的阴云还没有消散，他不想让黎江看出端倪。
“不了，哥今天有点忙。”
“是公司的事吗。”
“嗯，下次哥一定陪你。”
“好吧，那我和朋友一起去。”
通话结束，林深云再次把头缩回双臂之间。
“不行啊林深云，振作一点…你还有弟弟…”林深云喃喃自语，浅浅叹息。
夜晚的城区很繁华，金黄的灯火流动在车流之间。
林深云坐在车里，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碰碰两声，有人敲响了车窗。
林深云抬起头，刚好与黎江对视。
“…黎江？”林深云马上降下了车窗，“怎么没去玩？”
黎江没回答，而是十分认真地观察林深云，一直看的林深云有点尴尬。
“怎么了你…”
“哥今天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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