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瑶站在香樟树斑驳的树影里，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她下意识地伸手拂去，却摸到校服陌生的涤纶质地——这不是她睡前穿的珊瑚绒睡衣。
掌心的刺痛感尖锐地提醒她这不是梦。十分钟前她还蜷在沙发上舔薯片渣，看着综艺节目里夸张的笑脸。此刻却站在铺满落叶的校道上，九月的骄阳炙烤着她的后颈，细密的汗珠顺着脊椎往下滑。
"初一（3）班新生报到处"的塑料牌在热浪中扭曲变形，远处传来失真的《运动员进行曲》。这旋律像把钝刀，突然劈开她刻意封存的记忆：冬日晨跑时灌进肺里的冷空气，课间操被踩掉的白球鞋，永远写不完的模拟卷上晕开的墨水渍。
"重开？"她摩挲着崭新行李箱拉杆，金属的凉意沁入指尖。这情节连晋江都嫌老套——别人穿越自带系统商城，她倒好，揣着中考后彻底摆烂的大脑，和塞满言情小说的记忆库存。最要命的是，她清楚记得初中三年每个重要节点：初二开学时班主任突然离开，中考前100天语文老师被陷害撤职，还有...
"芃瑶！"母亲的催促声在耳畔炸响。那张熟悉的脸此刻显得格外虚幻，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少了许多。芃瑶机械地跟着缴费、领校服，全程如同梦游。路过教学楼拐角时，她突然撞见正偷偷给班主任自行车放气的初三学长——这个恶作剧会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被通报批评。
教室里崭新的桌椅散发着刺鼻的甲醛味。芃瑶把脸埋进臂弯，突然闻到袖口沾染的香樟气息。窗外蝉鸣刺耳，新生的笑闹声像隔了层毛玻璃。疲惫感潮水般涌来，她迷迷糊糊地想，睡醒或许就能回到那个有空调和WiFi的夏天。
"瑶瑶？瑶瑶？"
黄昏的光透过红色窗帘染满课桌，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芃瑶抬头时，正对上一双盛满担忧的杏眼。少女马尾辫上的蓝色渐变发圈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是幕珂，初二下学期突然消失的最好的朋友。她右颊那颗淡褐色的雀斑，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想家了？"幕珂歪着头，指尖还沾着刚剥开的橘子汁液，"昨天谁信誓旦旦说要制霸年级排行榜的？"熟悉的柠檬洗衣粉香气扑面而来，芃瑶突然抱住对方，感受到单薄校服下传来的体温。她想问为什么当初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连QQ头像都再没亮起过，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眼眶。
"哎呀怎么哭成小花猫了！"幕珂手忙脚乱地用校服袖子给她擦脸，"不就今早没一起进校门嘛～"她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掏出浪味仙和星球杯，"看！我特意去小卖部买的，都是双份！"
芃瑶的抽噎突然卡住。她想起这是初一开学前，自己确实因为幕珂临时有事，没办法跟自己一起开学报道 而闹过脾气。所以这个世界在修正她的"违规剧透"？这个发现让她后背发凉，却又莫名安心——至少证明她不是被困在什么虚拟程序里。
"再哭的话..."幕珂突然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橘子糖的甜香，"我就告诉全班你昨天抱着《恶魔少爷别吻我》看通宵哦～"
芃瑶涨红了脸去捂她的嘴，指尖触到对方唇角细小的裂纹。她突然记起这是幕珂紧张时咬嘴唇留下的痕迹，而初三那年自己书桌抽屉里，总会莫名其妙出现润唇膏和创可贴。当时自己以为是某个莫名的追求者给自己放的呢，现在想想却实有蹊跷。
放学铃响时，香樟树的影子已经爬满半个操场。芃瑶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少女，她正把落叶踢成金色的浪花。或许这次能发现幕珂离开前的征兆？能阻止那场让三个班级停课的流感？能在班主任走之前给她办个告别仪式？能给语文老师洗清冤屈？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芃瑶迎着夕阳眯起眼。重来一次，她要比谁都活得热烈。要解开所有谜题，要守护住这份失而复得的柠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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