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存款余额：-152367.8

消毒水气味渗进鼻腔时，林小满才发现指甲已掐进掌心。手机屏幕在凌晨三点的急诊室蓝光闪烁：

- 银行卡余额：-152367.8（2023.7.15 网贷还款日）

- 微信对话框：「小满，我们还是分开吧。」（来自「陈野」，1小时前）

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落下，父亲的呼吸声混着监护仪的蜂鸣。林小满摸向颈间——那里空荡荡的，本该戴着陈野送的99元银戒指。想起半年前他单膝跪地，地摊货在路灯下闪着廉价的光：「等我创业成功，一定给你买卡地亚。」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第17条网贷催收短信跳出来：「您的信用分已降至300，今日12点前未还款，将联系您的紧急联系人。」她盯着缴费单上的「累计欠费152367元」，突然听见邻床家属嘀咕：「没钱治病就别谈恋爱，现在的年轻人啊……」

凌晨四点，陈野的朋友圈更新：定位在某奢侈品店，配图是新款包，文案「给宝贝的七夕礼物」。林小满盯着照片里的卡地亚手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周他说「去外地谈融资」时，分明在她的病历本里翻找住院押金单。

手机突然弹出盐选直播推送：「距离您的早间直播还有10分钟，当前直播间预约人数：123。」这是她昨晚临时申请的账号，简介写着「教培失业女，靠卖面膜给父亲凑医药费」。

「小满，该换药了。」护士的声音惊醒了她。换完药，她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扉页的奥特曼贴纸边角翘起——那是周砚退学那天塞给她的，十年了，她总把重要的东西夹在里面，包括父亲的缴费单、陈野的创业借款记录，还有一张泛黄的课堂笔记。

六点整，她躲进医院楼梯间，打开直播镜头。屏幕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校服领口洗得泛白，却故意扯出笑容：「宝宝们，今天教大家用9.9包邮的面膜……」话没说完，私信箱突然炸了——「砚台」打赏了10辆虚拟跑车，价值10万，弹幕瞬间被「土豪」刷屏。

手指悬在感谢按钮上，她看着私信里的话：「你还记得2015年深秋，有个男生在金店门口站了三小时吗？」那是周砚，高中时总坐在她后排的男生，退学那天暴雨倾盆，他骑着生锈的自行车载着她，说「以后我赚钱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输液管在此时发出回血警报。她慌忙跑回病房，父亲的监护仪绿线紊乱。处理完险情，手机屏幕定格在直播界面——「砚台」又打赏了5辆跑车，余额提醒跳转为：-52367.8（打赏到账15万，扣除平台分成后）。

暴雨在窗外轰鸣。林小满盯着私信里的新消息：「不够再开口，我是周砚。」指尖颤抖着点开他的资料，简介写着「私募基金创始人」。十年前那个在金店门口徘徊的少年，此刻正用千万级账号，为她凑父亲的手术费。

网贷催收电话在七点响起。她望着渐渐亮起的天际线，突然发现周砚的头像——是2015年的樱花树，树下站着穿校服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药盒，那是周砚从前总带着的哮喘药，现在她用来装父亲的止痛片。

直播打赏还在继续。林小满摸出笔记本，翻到夹着课堂笔记的那页，十年前的字迹洇着水痕：「小满，你比樱花还耀眼。」此刻笔记边缘多了行新字，不知何时写上去的：「这次换我，把光还给你。」

银行卡余额最终定格在：+23632.2（打赏到账15万，扣除网贷152367.8，剩余23632.2）。而急诊室的晨光里，林小满望着周砚的私信对话框，突然想起他退学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攒够钱，就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