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伦敦有许多偏僻的小巷。那些小巷分布在伦敦的各个地方，构成了这个大都市复杂的五脏六腑。大多数人不清楚小巷子的门道，这里是法律上的空白区，内行人管它叫“黑市”。而小巷子里总有那么几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酒馆，明明规模不大，却几乎没有空下来的时候，即使天色还早，里面人都已经坐满了。
奈布径直走到一个擦酒杯的老酒保面前，对方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倒了杯红茶给他。
“看来很顺利啊，奈布。”
“这次的任务不难。”奈布摩挲着茶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老约翰，我能不能把茶换成--”
“不能。喝茶，提神。反正是我请你，喝什么得听我的。”
老约翰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冲奈布招招手走进了酒吧后台的小房间。“雇主已经确认过了，今天刚收到尾款。当然，老规矩。”
“嗯，三七分。”
老约翰是小巷子酒馆里的交易中介人。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约翰，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他掌控着一个复杂的人脉网，基本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老约翰绕到一个大书桌后面，掏出了一个信封和一个盒子。“信封里是雇主的钱。说实话，这可真是个大方的雇主，我的三分已经拿走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哦。”奈布瞥了一眼盒子。“这又是什么?”
“前几天刚到了一批杂货，我在里面看到了好东西，你一定喜欢。”老约翰把盒子推给他。“这可是正宗的，打开看看。”
奈布闻言打开盒子。木盒的红绸底上赫然躺着一把弯刀，刀柄裹着纯牛皮，刀身呈银白色，像是延伸的手臂，锋利的刃口折射着冰冷的光。
“廓尔喀军刀。”奈布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它，手底下仿佛能感受到弯刀的脉搏，正在和他渐渐融为一体。
“我就说吧，你一定会喜欢。”
老约翰把擦好的杯子依次摆在桌子上。“不过，这个可不便宜啊，小奈布。”
“多少钱?”
老约翰凑到奈布耳边，报了个数字。
奈布:“……好吧。”
他把刚到手还没热乎的信封又递了回去。
老约翰冲着他笑笑。“别灰心。我这里来了个新任务，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大笔佣金”
“任务很简单?”“简直像白送。”“什么任务?”
“白沙街闹鬼。那是个废弃的精神病院，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但是附近的人说那里总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有人常常看到鬼影。那里离市中心不远，但是比较偏僻，去的人不多。”
“有人在那里出过意外?”
“没有。那附近住了个落魄的贵族，虽然家族败落了，但是底蕴还在。他有点-怎么说，疑神疑鬼。那里确实没死过人，但他总觉得不踏实。去警局报案，要求他们给个交代，但是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案子。所以他到黑市挂了悬赏，要求调查清楚白沙街精神病院里的情况。”
奈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调查而已?”
“是的。可以的话，尽量不要杀人。这一点我对你比较放心，毕竟据我所知你还没有滥杀的爱好。”
“不要杀人?”这还是头一次接到这种奇特的要求。
“这一条是我自己加的。”
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忠告。奈布点头，表示知道了。“老约翰，那个，我觉得我现在状态很好，可以接一些难度高的任务了。”
老约翰难得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休养了将近一年。”
奈布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好奇很久了，雾都开膛手真的有这么厉害?要知道你以前可从未失手过，更何况那次还有其他的佣兵团在。结果开膛手不仅杀光了帝都最有名的佣兵团，还把我最优秀的佣兵给送进了医院--讲真的，如果不是这把老骨头，我都想去会会他了。”
“关于当时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清了。”
“不记得也好。”老约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干杯，祝你这次任务胜利。记得把茶喝完再走。”
白沙街医院位于市中心附近一处偏僻的街道，虽然没有小巷子酒馆隐蔽，但是也没比它强多少。荒废了一段时间，庭院里长满了杂草，偶尔穿出几声鸟叫，寂静的让人心慌。
确实很像会闹鬼的的地方。奈布心想。
可惜，我从不信神明，自然也不惧鬼
怪。
奈布拉低了帽檐，挡住了大半张脸，快步从正厅穿到后院。刚踏入后院就听见有人说话，奈布闪到了一根门柱后面，偏头看到了一辆军用卡车。卡车上的人不多，但基本上都全副武装，为首的一个不耐烦的骂骂咧咧，“都给我速度点!真是的，怎么选在这种破地方做生意，晦气!”说完有几个人从卡车上跳下来，走进了一个破旧的房子。房子规模很大，看起来像个礼堂。
做生意?
看来他们不是始作俑者了。
“啧，来的真不是时候。”
为了避开这些人，奈布转身去了另一个房子。好在这里够大，碰到他们的几率很小。只不过走着走着，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狐疑的看着四周惨白的墙壁，和长长的走廊。
这个地方……好像来过。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孤零零的房间，锈迹斑斑的门牌上写着“手术室”。
他的耳边传来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眼前也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仿佛要把他淹没。推开房门，里面有陈旧的置物架，还有一个手术台。
奈布扶着手术台，几乎站立不稳。
他看到自己穿着病服，被紧紧的绑在手术台上，旁边的人正在摆弄着一个精密的仪器，看身影是个女人。随后她打开了手术台上的手术灯，灯光晃得奈布几乎睁不开眼。
“这里是哪?你是谁?”
“我是你的医生。你现在在接受治疗。”
“那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治疗的手段会比较激烈。”
奈布挣扎了一下，绑的非常紧，连挪动一下都很困难。“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经常使用的治疗方法，过程会比较难熬，但不得不说很有效。”她用力敲了敲手上的仪器。“好了，可以开始了。”
她调整了仪器表盘上的数值，手里拿着两个棒状的物体，放在奈布的头部两侧。“你现在想不起来，等治疗结束就没事了。你要相信我。”
说完，她把手里的物体对准奈布的太阳穴狠狠一击!
“啊!”
奈布瞬间感到头部一阵剧痛，电流穿过大脑，耳边响起了一阵轰鸣，连眼前人的身形都出现了重影。旁边的仪器上出现了狂乱的数据，顷刻间就达到了最高峰值。
“看来还不错。加大功率，再来一次。”
“啊!!!”
奈布猛的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衣服几乎被冷汗浸透了。
“艾米丽医生……”
他终于想起了记忆中的违和感。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即使得到精心的照顾，醒来后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肌肉萎缩。
可实际上，他只出现了轻微的肌肉酸痛，出院后不到一个月就能去练兵场训练，要不是艾米丽的叮嘱，他可能早早地就出去领任务了。
奈布不认为自己能天赋异禀到无视人的生理极限，那就说明，他出现了长达三个月的记忆空白区，但是却误以为自己一直在昏迷。
那中间都都发生了什么?
奈布拉开了旁边的置物架。置物架下面有一个大纸箱，许多东西凌乱的堆放在里面。他打开了一个个文件袋，翻出了一沓又一沓的病例卡。
里面记录着每一个病人的资料。
最上面的一张，是个长相清秀甜美的女孩。“丽莎·贝克。精神分裂症。”
病例卡上冰冷的文字和女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病例卡上的病人基本上是孩子，直到下面的几层，才看到有几个成年人。
既然他曾经在这里接受了治疗，那应该会留下关于他的记录。奈布翻遍了所有的病例卡，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那个。他有些烦躁，掏空了纸箱，结果在一个不起眼的盒子里发现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香料?迷迭香……什么乱七八糟的。”
装羊皮纸的盒子上有一个男人的照片，看样子也是个患者。除了羊皮纸，还有男人的自白书，几张照片。盒子被遗弃在这里，羊皮纸被揉的满是褶皱，上面的措辞看起来很是古老，更不用说还有不少古语在里面。他把羊皮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除了枯燥无味的文字和几张插图之外什么都没有。
奈布深吸一口气，把羊皮纸收好，扶着手术台站起来。
他的脑子还有些沉，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努力暂时忘记刚才的事，走出房间。也不知刚才过去了多久，卡车已经离开了，萧索和寂静重新笼罩着整个庭院。他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刚才卡车停放的地方，在地上发现了一小堆黑色的粉末，应该是不小心从车上掉下来的。他把粉末捡起一撮，仔细的嗅了嗅。
“是火药。”
奈布把火药装在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从礼堂的窗户里翻了进去。
礼堂里面比外面稍好一些，至少没有那么破败。奈布看到礼堂角落里，一堆白布盖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掀开白布，是一副全家福，上面是一群孩子，中间还站着几个大人。翻过全家福，后面写着一行字。
“甜蜜的家。-克利切·皮尔森”
“克利切·皮尔森……好耳熟的名字。”
奈布忽然想起，奥尔菲斯给他的失踪名单上，出现过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察觉到外面有人在走动。奈布快速闪出了礼堂，看到不远处空地上，几个人正在百无聊赖的插科打诨，他们穿着士兵的军服，甚至还有配枪。
奈布嘴角微微向上提了一下，拉了拉帽檐，遮住了大部分脸，抽出武器，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他们。
狩猎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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