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词

沈徽音深吸一口气："回陛下，罪女愿即席而作。"

这个回答引起一阵低声议论。即席作青词风险极大，若写得不好，便是大不敬之罪。

皇上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准。"

纸笔呈上，沈徽音跪坐在准备好的案几前。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她提笔蘸墨，忽然感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曹谨言站在皇上身侧，正眯眼盯着她。

笔尖悬在纸上片刻，沈徽音忽然想起裴琰给她的《清真集》中一句"天接云涛连晓雾"。她心念电转，落笔如飞：

"紫府清都谒玉皇，云车风马下穹苍。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夜雨凉..."

写毕，双手呈上。皇上接过细读，眉头渐渐舒展，最后竟露出一丝笑意："好一个'洒作人间夜雨凉'！沈卿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声"沈卿"让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曹谨言急忙上前："陛下，此女乃罪臣之女，当不得如此称呼..."

皇上摆摆手："今日祈雨，不论罪否。若真能求得甘霖，便是大功一件。"他转向沈徽音，"你随朕一同登坛。"

这出乎意料的恩宠让沈徽音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看向裴琰，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叩首谢恩。

祈雨仪式庄严肃穆。沈徽音跟在皇上身后，一步步登上天坛。高处风大，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从坛上望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让她忽然想起那夜裴琰站在诏狱角楼上的身影。

仪式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就在即将结束时，天边忽然滚过一道闷雷，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起初只是零星几滴，转眼间便成了倾盆大雨。

"天降甘霖！陛下圣德感天！"百官齐声高呼，跪倒一片。

皇上仰头任雨水打在脸上，大笑出声："好！好！沈卿青词通神，当记首功！"他转向曹谨言，"此女不可再囚于诏狱，即日起移居..."

"陛下。"曹谨言急忙插话，"此案尚有疑点未清，不如先将沈氏安置在教坊司，既不失体统，也好随时传唤。"

皇上沉吟片刻，点头应允。沈徽音跪在雨中，心中五味杂陈——她逃出了诏狱，却要进入另一个牢笼。

回程时，雨仍在下。沈徽音独自坐在马车里，忽然车帘微动，一张纸条被塞了进来。她急忙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教坊司西墙有槐树，三日后子时。"

字迹挺拔有力，是裴琰的手笔。沈徽音将纸条含在口中咽下，心跳如鼓。她知道，裴琰这是在为她筹划出路。

教坊司比沈徽音想象中要清净许多。她被单独安置在一个小院落里，名义上是"戴罪候审"，实则无人打扰。院门终日有锦衣卫把守，但比起诏狱的铁锁，已是天壤之别。

三日来，沈徽音按裴琰纸条上的暗示，仔细观察了教坊司的布局。西墙确实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枝丫伸展到墙外，若是身手敏捷之人，或许能攀着树枝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