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聚

秋意渐浓时，月陨城的月魂树落下第一片叶。叶片一半带着北狄草原的赭红，一半染着中原稻田的金黄，飘落在共生碑前，被几个追逐的孩子拾起。北狄的男孩要将它夹进兽皮画册，中原的女孩却想用来做书签，争执间，西域的小巫女笑着将叶片撕成两半，说这样便能各得其所。

市集上的秋物渐渐多了起来。北狄的毡毯织进了中原的桂花纹，西域的葡萄干与中原的栗子混装在同一筐里，连冰原运来的冻梨，都被配上了西域的蜜糖。货摊后的掌柜们忙着分拣货物，北狄的汉子帮中原的掌柜数着铜钱，中原的妇人替西域的商贩照看孩子，彼此间的招呼声里，各族语言掺杂交融，倒比单一的话语更添几分亲切。

我与裴琰之坐在月魂树下的石凳上，看艾莎带着孩子们打理平衡之蕊。今年的秋果长得格外饱满，果皮上的纹路竟像极了孩子们腕间的共生纹，赤晶般的果核里，能隐约看到交织的星轨。伊拉提着竹篮走来，里面是各族凑齐的秋食：北狄的奶饼、中原的米糕、西域的无花果干，她说这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午后点心。

“南边商道又送来了新货。”裴琰之指向城门方向，一队驼铃正缓缓靠近，驼背上的麻袋里露出中原的丝绸与北狄的羊毛，“听说中原的织工想跟北狄的毡匠学染色，来年要织出带星轨纹的料子。”

孩子们围着竹篮争抢点心，北狄的男孩把奶饼分给没抢到的中原女童，中原的女孩则将米糕掰给西域的小巫女。艾莎趁机教他们辨认秋星，指着天上渐亮的星子说，那是贪狼星旁新亮起的小星，就像各族凑在一起的新日子。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仰头望着，小手指向不同的方向，说着各自族里关于星星的传说。

暮色降临时，各族的长着提着灯笼来寻孩子。北狄的老妪给中原的孩子披上兽皮小袄，中原的夫子替西域的小巫女拢了拢头巾，彼此道别时，总要约着明日互换秋物。月魂树的叶还在簌簌落下，一片叠着一片，在地上铺出五彩的毯，像极了各族人踩出的路。

我与裴琰之起身往回走，晚风送来烤栗子的香气。街角的食肆里，各族的人们围坐在一桌，北狄的烤羊腿挨着中原的炖鸡汤，西域的葡萄酿掺着中原的米酒，笑语声漫出窗棂，与天上的星光相融。路过共生碑时，见碑前的石台上，不知谁摆了一排秋果，北狄的沙果、中原的柿子、西域的石榴，一个个挨挤着，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