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梅雨季裹着腐叶的腥气,林深的指腹摩挲着牛皮纸袋上的霉斑,三天前从镜湖镇寄来的包裹此刻正摊在公寓茶几上,深褐色的纸浆里嵌着几枚碎镜片,玻璃断面折射出冷冽的光,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他抽出泛黄的信纸,墨迹在潮气中晕染成诡异的墨团
“镜渊山庄诚邀您共赏月圆之宴——”字迹突然扭曲成潦草的乱痕,最后几个字几乎刺破纸张:快逃!!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陌生号码
???林先生,您父亲的相机在我们这儿
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杂音
???想拿回去,就来镜湖镇
不等林深追问,电话已经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窗外的雨势突然增大,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如同急促的鼓点,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林深的目光落在茶几角落的镜面罗盘上,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寄回家的物件,青铜表面刻满诡异的符文,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
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最后一通电话里急促的喘息,镜渊山庄上空盘旋的乌鸦,还有自己在警局录口供时,警员欲言又止的表情
当时警方以“意外失踪”结案,但林深始终无法释怀——父亲是知名的民俗摄影师,从未在拍摄中出过差错,怎么会突然消失在那个被诅咒的山庄?
镜湖镇的牌坊在雨幕中浮现,斑驳的“镜渊”二字被藤蔓缠绕,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暴雨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导航显示距离镜湖镇还有三公里,道路两旁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晃,枝叶间隐约可见褪色的警示牌,上面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但“危险”二字依然触目惊心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若隐若现,车牌被污泥遮挡,每当林深试图看清,那辆车就会消失在雨幕中
村口老槐树下,坐着戴斗笠的老人,竹杖轻点地面
???后生,回头吧
???月圆夜的镜子,会吃人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映出林深的倒影,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等林深开口,老人已经拄着拐杖消失在雨雾中,只留下一串意味深长的咳嗽声
林深攥紧口袋里的镜面罗盘——青铜表面此刻突然发烫,指针疯狂旋转指向镇西,穿过狭窄的石板路,积水倒映着歪斜的屋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朽气息
街边店铺的卷帘门紧闭,偶尔有几道门缝透出微弱的光,却在林深靠近时迅速熄灭
当他路过一家杂货店时,橱窗里的旧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镜湖镇再次发生离奇溺亡事件,死者面容扭曲,警方正在调查……”
画面一闪而过,他似乎看到死者手中攥着一块破碎的镜片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暴雨骤然停歇
镜渊山庄的主楼矗立眼前,藤蔓爬满雕花窗棂,破碎的玻璃如空洞的眼眶,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还残留着百年前的悲泣
林深注意到门框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眼睛,又像是扭曲的镜面
当他的指尖触到门板的瞬间,罗盘发出尖锐的嗡鸣,门缝里飘出一缕幽香,混着铁锈与檀香的气味,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镜廊中奔跑,又像是无数指甲划过镜面的声响
林深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大门
黑暗裹挟着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破碎的穹顶洒落,照亮了眼前令人窒息的景象:成百上千面镜子整齐排列,黑布在穿堂风中掀起一角,露出镜面下诡异的裂痕,林深的倒影在无数镜面上扭曲变形
突然,一块黑布被风吹落,露出一面完整的铜镜,林深的心跳几乎停止——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她背对着林深,长发垂落腰间,正缓缓伸出手,指尖划过镜面,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血痕
当她开始扭过头时,林深的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身后的镜子
碎裂的镜面在地上拼凑出零散的画面:父亲的相机镜头、沾血的罗盘、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镜廊中狂奔
林深蹲下身,捡起一块镜片,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日期——正是三天后的月圆之夜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林深握紧罗盘,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呻吟,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的碎片上,拐角处的镜面突然闪过一道人影,他猛地转身,只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在镜中狞笑
顶楼的门虚掩着,月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林深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镜面圆桌,上面散落着父亲的相机、胶卷,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父亲站在镜渊山庄前,身旁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红衣女子,她的眼睛被刻意涂黑,手中捧着一面破碎的镜子
相机的快门声突然在寂静中响起,林深惊恐地转身,发现相机屏幕亮起,自动拍摄的照片里,他的身后站着那个红衣女子,嘴角上扬,露出森然的笑容
照片下方的时间戳显示:2015年7月15日,正是父亲失踪的那一天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整个山庄陷入彻底的黑暗,林深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墙面,照见用血书写的一行字:你终于来了
而在他的脚下,镜面圆桌突然泛起涟漪,无数倒影从镜中伸出苍白的手,将他缓缓拖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