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惨白的光线,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乔伊几乎被绝望和粘稠恐惧凝固的思维。它来自墙后!不是门外那条同样属于怪物的走廊!这个认知如同强心针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躯体。
“咔嚓”的脆响余音未绝,墙壁深处仿佛有什么支撑结构被匕首撬断了。伴随着这声音,是整个腔室震耳欲聋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那声音不再是低沉的咕噜,而是直接在乔伊的颅骨内震荡,让他耳膜刺痛,牙齿发酸。
机会!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无形的禁锢力量在咆哮声中剧烈波动,如同被激怒的章鱼甩开了几条触手。那股要将乔伊碾碎的压力骤然一松!同时,那几乎要淹没他脚踝的、散发着致命酸腐气息的深琥珀色消化液,也因这剧烈的震动而猛地回缩了一下。
剧痛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乔伊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惨白光线是什么,墙后是什么。他只知道,那是活路!是比困在这个蠕动、消化的地狱里万倍的可能!
“啊啊啊——!”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不是恐惧,而是倾尽生命所有力量的爆发。被无形力量勒得几乎麻木的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攥住那柄锈蚀的、沾满暗红粘液的骨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顺着那道被撬开的、透出惨白光芒的缝隙,狠狠向下划去!
“嘶啦——噗嗤!”
这一次,声音截然不同。不再是刺入胶质的闷响,而是撕裂坚韧皮革、刮擦坚硬石面的混合噪音!匕首锋刃下,覆盖着墙壁的灰绿色胶质层被强行撕开一道豁口,露出了下面真正的、冰冷的、粗糙的石头墙壁!豁口边缘,被撕裂的胶质疯狂地蠕动着,试图重新弥合,暗红色的“血液”如泉涌般喷溅出来,带着浓烈的铁腥味。整个腔室墙壁剧烈地痉挛、收缩,幽绿的磷光疯狂乱舞,如同垂死生物的神经放电。
豁口不大,仅能勉强容一人钻过,但足够了!那道惨白的光线,正是从这撕裂的、还在不断渗出“血液”的伤口中透射出来,照亮了乔伊脸上混杂着狂喜与狰狞的表情,也照亮了他身下那片正再次蠢蠢欲动向着他脚踝蔓延的死亡之液!
禁锢的力量在怪物遭受重创的剧痛下彻底紊乱、减弱。乔伊感到四肢一轻!他毫不犹豫,甚至顾不上看一眼那致命的消化液离自己还有多远。他用肩膀猛地撞向那被匕首撕开的、还在蠕动的豁口!
粘滑、冰冷、带着强烈弹性和撕裂感的胶质包裹了他半边身体,暗红的“血液”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墙壁的胶质发出尖锐的、仿佛无数细小口器在尖叫的声音,疯狂地挤压、撕扯着他,试图将他这个“异物”重新吐回腔室或者直接碾碎在伤口里。骨头在呻吟,肌肉被拉伸到极限。
“滚开!”乔伊狂吼着,像一条从渔网中挣扎而出的鱼,不顾一切地扭动、蹬踹。他手中的匕首胡乱地向身后挥舞、劈砍,不是为了伤敌,只是为了制造阻碍,阻止那些无形的“手”和胶质壁膜的再次纠缠。
“嗤啦——!”
伴随着最后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以及身后腔室发出的、饱含无尽怨毒与痛苦的巨大轰鸣,乔伊猛地向前一扑!
冰冷!坚硬!粗糙!
不再是粘稠滑腻的胶质触感,而是冰冷、坚硬、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那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和强烈酸气瞬间被隔绝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燥、冰冷、带着尘埃和陈旧气息的空气。
他出来了!
巨大的惯性让他重重摔倒在地,坚硬的岩石撞击着骨头,带来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此刻却如同天籁!他贪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肺部火辣辣的疼,但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如此珍贵。
他挣扎着翻过身,仰面躺倒。眼前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幽绿磷光闪烁的恐怖腔室。他身处一个狭窄、低矮的甬道。甬道没有光源,但刚才那道将他引出来的惨白光线,此刻正清晰地从前方不远处投射过来,勉强照亮了粗糙的石壁和地面。光线的来源看不真切,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希望。
身后,那扇被他撕裂的“伤口”正剧烈地蠕动着。灰绿色的胶质疯狂地试图弥合那道豁口,暗红的汁液像瀑布般流淌下来,在地上积成一滩粘稠的血泊。豁口边缘,隐约还能看到腔室内幽绿的光线和那不断涌出的琥珀色消化液的反光。里面传来沉闷、愤怒、如同无数粘稠气泡破裂和筋肉撕裂的可怕声响,以及……一种新的、更密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咔哒”声,仿佛无数细小的、尖锐的牙齿在疯狂地摩擦、啃噬着豁口边缘,想要钻出来!
乔伊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不能停!这里还不安全!那个怪物还没放过他!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疲惫和伤痛。他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体,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目标就是那道惨白的光源。每一次移动,被消化液轻微腐蚀的鞋底和浸透了怪物“血液”的衣物都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不敢回头,不敢去想身后豁口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是否越来越近。
甬道很短,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惨白的光线越来越强,来源也清晰起来——前方是一个拐角,光线正是从拐角后透出的。
乔伊咬着牙,几乎是滚爬着冲过了拐角。
眼前豁然开朗。
迎接他的不仅是户外的天空,也是一双双备受注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