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2）

威尼斯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洒在运河上。程悦趴在酒店的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来往的贡多拉，黑色的船身在碧绿的水面上划出优雅的弧线。

"宁远！快来看！那个船夫唱歌了！"他兴奋地回头喊道。

宁远从行李箱前抬起头，嘴角不自觉上扬。结婚一年多，程悦依然保持着那种孩童般的好奇心，对世界充满新鲜感。这与半年前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男孩判若两人。

"先把行李收拾好。"宁远拿起程悦乱丢的外套，熟练地挂进衣柜，"你不想下午的行程迟到吧？"

程悦依依不舍地离开窗台："什么行程？你还没告诉我呢。"

"秘密。"宁远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不过..."他指了指衣柜，"建议你穿那套浅蓝色西装。"

程悦好奇地打开衣柜，果然看到一套崭新的浅蓝色亚麻西装，剪裁精致，面料轻盈，非常适合威尼斯初夏的天气。旁边还配了一件白色丝质衬衫和深蓝色领带。

"什么时候准备的？"程悦惊讶地摸着衣服。

"在萨尔茨堡时就订好了。"宁远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蓝色像你的眼睛，也像威尼斯的水。"

程悦耳根发热。宁远的情话技能在这半年突飞猛进，每次都能让他心跳加速。

下午三点，程悦穿着新西装，与宁远并肩站在酒店门口。一辆装饰华丽的贡多拉停在水阶旁，船夫戴着传统的草帽，向他们鞠躬。

"第一站，里亚托桥。"宁远扶着程悦上了摇晃的小船。

贡多拉缓缓驶入大运河，两岸是色彩斑斓的古老建筑。程悦兴奋地左顾右盼，不时指着某个特别的建筑问东问西。宁远则耐心解答，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也是在手机上看来的资料。

"你什么时候对威尼斯这么了解了？"程悦好奇地问。

宁远轻咳一声："做了点功课...蜜月总要特别些。"

程悦心头一暖。这个曾经连结婚纪念日都会忘记的工作狂，现在居然为了蜜月专门研究旅游攻略。

里亚托桥附近是威尼斯的商业区，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店铺。宁远带着程悦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店，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先生们，下午好。"店主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说着带浓重口音的英语，"需要什么特别的吗？"

宁远点点头："我们在寻找威尼斯的传统面具，最好是古董。"

老人眼睛一亮："啊！卡萨诺瓦时代的珍品！这边请。"

他领着两人来到店铺深处的一个玻璃柜前，里面陈列着几个精美的威尼斯面具。程悦立刻被一对情侣面具吸引了目光——男款是银黑色的，线条冷峻；女款是金白色的，造型柔美。两个面具的侧面都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

"能拿出来看看吗？"程悦急切地问。

老人小心地取出面具，递给程悦。他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刻字："Amor... aeternus？"

"永恒的爱。"宁远轻声翻译，"拉丁文。"

程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母，突然注意到面具内侧还有更小的刻痕。男款面具里刻着"Per te"，女款则是"Per sempre"。

"为你...永远..."程悦试着拼凑意思。

老人微笑着解释："完整的意思是'为你，我愿付出永恒'。这是18世纪一位贵族订制的，传说他与平民妻子私奔到威尼斯，在这里度过了余生。"

程悦和宁远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同样的思绪——这个故事与他们何其相似，都是始于不对等的爱，最终找到平衡。

"我们要这个。"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相视而笑。

老人高兴地搓着手："完美的选择！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价格不菲..."

宁远已经掏出钱包："多少钱？"

当听到报价相当于一辆小型轿车时，程悦倒抽一口冷气，但宁远已经干脆地签了支票。

"宁远，这太贵了..."走出店铺后，程悦小声说。

宁远却摇摇头："值得。就像那个故事里的贵族，我愿意为你付出任何代价。"他顿了顿，"何况，我们可以把它们作为音乐慈善基金的标志，很有意义。"

程悦突然停下脚步，在热闹的街头紧紧抱住宁远，不顾周围游客的目光："我爱你。"

宁远回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Io ti amo."

"又是意大利语？"程悦笑着问。

"嗯。以后我每天教你一句。"宁远吻了吻他的发顶，"现在，去下一个惊喜。"

所谓的"下一个惊喜"是预约好的专业摄影师，在威尼斯各处为他们拍摄蜜月写真。程悦原本有些害羞，但在宁远的鼓励下很快放松下来。他们在里亚托桥前相拥，在圣马可广场喂鸽子，在小巷的拱门下接吻...每一幕都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

拍摄最后一站是著名的叹息桥。黄昏的阳光为古老的石桥镀上金色，摄影师示意他们站在桥下的小船上。

"在威尼斯有个传说。"摄影师用蹩脚的英语解释，"日落时分在叹息桥下接吻的恋人，会得到永恒的爱情。"

宁远看向程悦，眼中盛满柔情："要试试吗？"

程悦红着脸点头。当贡多拉漂到桥下的那一刻，宁远俯身吻住他，温柔而坚定。周围的游客发出善意的欢呼和掌声。

"现在我们的爱被威尼斯祝福了。"分开后，宁远轻声说。

程悦将头靠在他肩上，感受着这一刻的完美。

然而威尼斯的天说变就变。就在他们准备返回酒店换装参加晚餐时，天**然乌云密布，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两人狼狈地躲进一家小咖啡馆，浑身湿透。

"今晚的贡多拉晚餐恐怕要取消了。"宁远皱眉看着窗外的暴雨，"我打电话问问能不能改期。"

程悦却盯着咖啡馆后墙上挂着的威尼斯老照片出神："没关系，我们可以就在这里吃。看，这家店有百年历史了，说不定比那些旅游餐厅更地道。"

宁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墙上挂着1900年代的黑白照片，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咖啡机。店主骄傲地告诉他们，这家店是他曾祖父开的，配方从未变过。

于是，计划中的豪华贡多拉晚餐变成了小巷咖啡馆的家庭料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墨鱼面和提拉米苏比任何米其林餐厅都美味。宁远甚至破例允许程悦喝了两杯当地特产的柠檬利口酒。

"我好像有点晕..."程悦两杯下肚，脸颊泛起可爱的红晕。

宁远宠溺地摇摇头："酒量这么差还敢喝两杯。"

"开心嘛..."程悦傻笑着，突然抓住宁远的手，"你知道吗？我大学时就见过你。"

宁远挑眉："在艺术节上？"

程悦摇摇头，眼神因为酒精而迷离："更早...大一那年，你来我们学校演讲...商学院特邀的'青年企业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溜进去听的，坐在最后一排。"

宁远震惊地看着他："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你...那时候就..."

"一见钟情。"程悦小声承认，手指在宁远掌心画圈，"你穿着深蓝色西装，讲话时喜欢微微皱眉...帅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宁远的心跳加速。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初遇是在那场大学生艺术节，没想到程悦关注他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更早。

"后来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程悦继续醉醺醺地坦白，"知道你赞助艺术节，就拼命练习想参加...结果你真的来了，还坐在第一排..."

宁远想起那张被他珍藏十年的节目单，突然明白了其中的联系。命运早在十年前就为他们埋下了伏笔。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宁远轻声问。

程悦的眼神黯了一下："结婚后你那么冷淡...我以为你讨厌我..."

宁远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紧紧握住程悦的手："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没有好好爱你。"

雨停了，威尼斯的夜晚笼罩在湿润的雾气中。宁远半扶半抱着微醺的程悦慢慢走回酒店。月光下，运河泛着银光，远处传来隐约的小提琴声。

"听...是《爱之梦》..."程悦突然停下脚步，醉眼朦胧地指着远处，"我们的歌..."

宁远仔细听了听，发现只是相似的旋律，但他没有纠正："嗯，我们的歌。"

回到酒店房间，程悦的酒醒了一些，但依然兴奋异常。他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那对威尼斯面具，在镜子前比划。

"我们应该戴着它们参加明天的狂欢节派对！"程悦提议。

宁远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不觉得太贵重了吗？万一弄坏了..."

"物品就是要用的。"程悦转身面对宁远，眼神清澈了许多，"就像爱，不能只藏在心里，要表现出来。"他轻轻将金色面具戴在宁远脸上，"就像这样。"

宁远隔着面具亲吻他的掌心："你确定不是酒还没醒？"

程悦笑着摘下他的面具："可能有一点。不过..."他突然正经起来，"我是认真的，宁远。以前我总是把爱藏在心里，不敢表达；你也一样，用冷漠掩饰真心。但现在..."他拿起银色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宁远被这番话说得心头滚烫。他慢慢摘下程悦的面具，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那就从威尼斯开始吧。"

第二天，威尼斯的街头挤满了参加狂欢节的游客。程悦和宁远戴着那对古董面具，手牵着手穿梭在人群中。虽然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但他们的古董珍品依然引来不少赞叹的目光。

"那边有个摄影师在拍照！"程悦兴奋地拉着宁远过去，"我们也拍一张吧？"

摄影师热情地为他们摆姿势："先生们，靠近一点！对，男士可以搂着对方的腰..."

宁远自然地环住程悦的腰，两人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出各种姿势。最后一张，摄影师建议他们揭开面具接吻。

"这张一定要买下来。"拍完后，程悦红着脸说。

宁远笑着点头："买下所有底片。这是我们第一次公开以情侣身份露面，值得纪念。"

他们在面具店里买了一对手工制作的羽毛面具作为日常使用，将古董面具仔细收好准备带回国内。下午，两人乘坐水上巴士去了色彩斑斓的布拉诺岛，在著名的蕾丝店为程悦的母亲挑选礼物。

"妈妈一定会喜欢这个。"程悦拿着一条精美的蕾丝披肩说。

宁远却注意到柜台里的一对蕾丝袖扣："这个更适合你。"

程悦惊讶地看着那些精致的音乐符号形状的袖扣："真的诶！可以搭配你送我的蓝宝石袖扣换着戴。"

宁远二话不说买下了它们，作为威尼斯的另一件纪念品。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体验到了因雨推迟的贡多拉晚餐。小船缓缓行驶在安静的小运河中，船尾的小桌上摆满了威尼斯特色美食，还有一瓶冰镇的白葡萄酒。

"敬威尼斯。"宁远举杯，"敬我们的蜜月。"

程悦与他碰杯："敬第二次初恋。"

月光下，宁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其实我还有一个礼物。"

程悦惊讶地看着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白金戒指，内圈刻着"Amor aeternus"和他们的名字。

"在教堂祝福过的戒指。"宁远轻声解释，"昨天趁你午睡时去圣马可大教堂请神父祝福的。威尼斯传统..."

程悦的眼眶瞬间湿润。他伸出左手，让宁远为他戴上戒指，然后为宁远戴上另一枚。

"现在我们在人间和天堂都绑定在一起了。"宁远吻了吻他的戒指。

贡多拉轻轻摇晃着，经过一座又一座古老的石桥。程悦靠在宁远肩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早上你接的那个电话...是公司有事吗？"

宁远摇摇头："是基金会的事。第一批'莫扎特计划'的申请者资料已经发到邮箱了，回国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筛选。"

程悦眼睛一亮："真的？有多少人申请？"

"两百多份。"宁远微笑着看他兴奋的样子，"看来我们的故事激励了不少人。"

程悦突然坐直身体："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在基金会设立一个特别奖学金，就叫'威尼斯面具奖学金'，专门资助那些来自非传统家庭但有音乐天赋的孩子..."

宁远赞赏地看着他："完美的提议。就像那对面具背后的故事——爱无关身份地位。"

程悦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就像我们。"

夜深了，贡多拉缓缓驶回酒店。威尼斯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像无数颗坠落的星星。程悦和宁远十指相扣，戒指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这一晚，在威尼斯古老的宫殿里，在贡多拉轻柔的摇晃中，他们的爱情故事又翻开了新的一章——不再有商业联姻的阴影，不再有不对等的爱，只有两个灵魂真正的相知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