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次尝试,多多包容(如果有人看我就继续更啦)
※ 绝对补刀(笑)
※ 可能ooc(原著向)?还有私设!慎入警告!
“等我登上皇位。”楚明允指尖微动触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心念蓦然一转,他又道,“或者,你现在就走。”
苏世誉沉默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半晌,将长剑搁在了石桌上,转身离去。
楚明允按着伤的手指一寸寸加重了力度,他直盯着苏世誉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眨不眨。一阵大风骤然卷过,满树雪色纷纷落下,迷了人眼,乱了视线,再眨眼那身影已然不见。
他身形一晃险些踉跄跪倒,好在及时插剑入地勉强稳住。喉间腥气翻涌,楚明允扯起唇角想笑,张口却是一口血咳了出来,呛得头脑胀痛。一旁影卫冲上来小心扶住他,他松开握着的剑,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声音低似自语,还微含了笑般地道:“……让你走你还真走啊。”
伤口忽然就疼得厉害。
哪怕我甘愿将我的软肋裸露在你的面前,哪怕我剑走偏锋只为让你消气,你仍然不会,多分给我一个眼神吗?哪怕是一句问候的话呢?
世誉啊,你的心里真的有过我吗?
远去的背影回答不了这句问话,恐怕那背影的主人也不愿回答这问话。
“叫人准备一下吧,是时候结束这个烂的彻底的朝廷了。”
“师哥,可你身上的伤……”
“没事,死不了。影卫都遣散了吧,不要让我这个没有家的人把他们那些有家的拖累了。”说完,也不顾身边人的惊呼,抓起佩剑,翻身上了马。
天上如铅般阴沉的云,像是要压到地上了。皇宫红墙之上的明黄琉璃,清晰地映着天。城外郊野,闪电劈下,大雨将至。
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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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允发动宫变后,未及天黑,宫中混乱局势就被迅速稳定了下来,而夜雨仍在淅沥不止。
“姓楚的……呃不对,师哥……”杜越走进主殿,本想帮楚明允清理一下伤口,但先看到的,是他手中的那块碎玉。
楚明允动作一顿,放下了碎玉,“怎么?”
“你喜欢他也没用。”
“……他不可能会喜欢你的。”杜越道,“单说你扔了玉佩的事,按理说应该连苏家的门都别想再进去一步了,但是我表哥似乎还是拿你当朋友,这已经很好了。真的,就这样已经很足够了,你还是趁早死心为好,否则肯定要伤心的。”
跨入殿门时他忽然听见楚明允的声音,“杜越。”极低极轻的一声,“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想他。”
杜越放下手中端着的药抬头看向他,看到这些天杀伐果决几近冷血的男人,在这时将脸深埋在自己臂弯里,看不清表情,那句话里的情绪他也分辨不清,只觉得压抑得令人窒息。
楚明允听见面前一声轻响,偏头看了看,是一碗药。
“这药我煮了好久的,你一定要喝掉,不然伤势会更加严重。”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终是无言,伸手掩上了门。只留楚明允坐在原处,半晌没有一点动作,只是垂眸瞧着莹润的碎玉,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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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三日,西陵王进攻京畿三辅。
前线就在城墙前,无数将士以身殉国,才堪堪挡住匈奴人的进攻。
“师哥……你怎么办?”秦昭匆匆走入主殿。
“我不走,我拼命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切吗,如今已经走到死局了,都结束了,即便能逃,可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楚明允平静到了极致,惊不起一丝波澜似的,“你那么急的进来,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
秦昭看了看他,忽然不忍开口,如鲠在喉般地难受。
“说吧。”
秦昭张了几次口,最终只得涩声含糊道:“……李延贞不见了,羽林军正在向着宫城来。”
楚明允陡然愣了一下,而后他毫无征兆地缓缓笑了出声,笑声渐大,空落落地落在殿里回响,“他来了,”语调竟是欢喜的,他眉眼都盈盈弯起,笑得止不住,“他来了,他来了……”
“果然,你是从未喜欢过我的啊,世誉。是我一厢情愿了……”修补好的玉佩就放在桌面上。楚明允忽而沉默,垂眸看着它,像是要从它身上窥到某个人的影子。
秦昭不忍再听,转身掩上了门,出宫走向太尉府。殊不知,堪堪与进宫的苏世誉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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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金殿死寂,楚明允独坐在皇位上,一手抵着下颌漫无目的地扫视过寥落无人的大殿,一手搭在椅上,指尖若有若无地轻点着,敲出轻轻的声响,幽幽回落在空阔的殿内。
他忽而停下了手,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
等的人来了。
他听到殿门外马蹄声如闷雷滚滚而来,一刹而止,静极了,是全军定住。
而后殿门拖长了“吱呀”一声,几个兵士推开了门,分列两旁,落日余晖流淌进来,衬着殿外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有人缓步走入,墨发白衫,远远地停在殿门前,抬眼看了过来。
楚明允的心像是被突然紧攥,只见眼前人分明面上表情一丝也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空荡的大殿里,一时落针可闻。
楚明允眼角泛起了红,目光痴痴地落在那眉眼上,半点都舍不得移开,静默了足有片刻,才弯眸冲他笑了,“怎么还这么没表情的,还在生我气?”
“世誉,”他笑叹了声,“像当初那样,再给我真心的笑一个吧?”
再要你一个笑,命都心甘情愿地交给你。
苏世誉不做声,静静地望着他,良久良久,敛眸收回视线,却是转而向旁边兵士吩咐道:“守好陛下。”
他转身出殿,却听见身后将士传来一声惊呼,他蹙眉转身,只见楚明允褪去外袍,心口那个骇人的伤疤竟没有包扎处理,已经泛起了脓。
楚明允看见他转身,自嘲似的笑笑,拔出了剑。身边的将士不明所以,纷纷拔剑出鞘,大殿上立即箭拔弩张起来。苏世誉的心脏却没由来地重重一顿,随心所欲地跳动起来。
“快,快拦住陛下!”
还没等将士反应过来,楚明允已经将佩剑插入心口那道伤痕,向后倒去。苏世誉飞掠而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这是又是何必,楚明允……”
“原来……我刺伤……自己,还是能……博得苏大人的一丝关心……和在意的啊……只是,世誉……我好久都没有等到……你的拥抱了……”
“快叫杜越进宫,救治陛下啊!别愣着了!”
围在金殿外的将士纷纷散往太医院和太尉府,一时,大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世誉,这君王……我做了,这仇……我也报了,只是……恐怕……我从没有办法……得到你的真心。”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记得之前那块被你摔碎的玉吗,那是苏家主母的象征。那时,我的心就已经许给你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不等我打败外面兵临城下的外敌,再来寻你……”苏世誉的怀抱里,安神香的味道骤然乱了,那双有力的手此刻颤抖不已。
鲜血很快浸湿了苏世誉的外袍,又顺着他垂着的袖子,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世誉……你是真善良……真温柔……但也是真……什么都明白的人啊……最温柔……也最冷漠啊。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楚明允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凉,血色随着心脏渐渐停下的搏动,一点一点地褪下去。他的生命在流逝。
他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是在千山万水之外,所有的景也都模糊不清。所以,他看不到苏世誉脸上的深情和深深的悲哀,也看不到他眼眶里积攒的泪水。不过,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时,他就什么都懂了。
虽然是深情再难托,但是:“世誉……我的世誉……你别哭啊……别看了,太狼狈了。”不等苏世誉反应,他就挣扎着伸出手,摸索着想为他擦去眼角的泪。但是,手伸到一半,就没力气伸得更远了,只是无力地垂回身侧,显得无助,又很令人难过。
苏世誉猛地一震,手指颤颤巍巍地去探他的鼻息。
“没事,暂时还死不了……世誉……这块玉,还是还你吧……我这几天……一直在补这块玉……只是,毕竟碎过……还是会有痕迹的……”
苏世誉想开口,又被他的手阻止了。
“你就听我讲完……这一次吧……就最后一次了……求求你,听完再离开我……”
苏世誉默默地在楚明允感知不到的地方,攥紧了自己的手,才堪堪忍住自己的悲意。他用力搂紧了楚明允,将那一缕即将消散的檀香,紧紧地抱在怀里。
“世誉……我终究还是……没有那个福气……成为苏家主母……登上你家的名谱……也没有那个福气……和你纠缠一辈子……这块玉,以后还是如你所言……寻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相赠吧……不过,世誉……你答应我……要找一个……比我好的……我才甘心……”
说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远远的,城墙上的落日,徘徊许久,终究还是落下去了。
杜越破门而入,罕见地没有看苏世誉,只是接过楚明允,背对着他,请他离开金殿。
苏世誉沉默着离开后,他定了定心神,看向那一道骇人的伤痕。长剑穿心而过,剑尖穿过里衣,乃是一个神仙都难挽回的伤势。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人,忽而想起不久前的那场对话。
“我不关心朝廷怎么样,我就还是那句话,你们俩无论谁出事了我都要救的。” “若是到了不死不休的情况,你还能起死回生?”
只是,那个反问这句话的人,已经要离开了。
而苏世誉攥着那块金痕交错纵横的玉佩,在城墙之外,与外敌开战。
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成了阴阳两隔。
—
史书载,御史大夫率兵六千,败西陵王及匈奴兵于城前。
西陵王斩首示众于城墙之上,匈奴第三天就派来了使者求和。
至此,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消解。
民众欢庆御史大夫的胜利,只是,没有人知道,苏世誉失去了他的爱人,一夜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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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世誉班师回朝后,安顿好兵马就冲回大殿,将多年来修身养性的礼数抛之脑后。只是,仍没有赶到……
数个时辰前,楚明允曾回光返照似的苏醒了片刻,扭头发现苏世誉不在,只有杜越守在床边,一点一点地拭去他身上的血迹,眼眶通红。楚明允心里积攒许久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就此消散。
“杜越……若世誉还会记得……来寻我……你告诉他……别做傻事……我不愿……他来殉我……只是……不要让他进来……再看到我了……太狼狈了……是我不够好……入不了他的眼……我认输了……”
“师哥!师哥……你别走……”
可是,楚明允没有丝毫反应,仿佛从来没有苏醒过。
杜越手指颤抖,沾满血渍的锦帛掉落在地。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探楚明允的鼻息,但伸到半途,突然就胆怯了,不愿去确认,但又忍不住医者本能,手指又向前伸去。
忽然就想起,曾经在苍梧山上求师之时,楚明允也曾装死来骗幼年的他,只是,每次他被骗到,心急火燎地去探楚明允的脉搏,反反复复地探楚明允的鼻息的时候,楚明允总是会突然睁眼,笑着看向一脸担忧的他:“没事,死不了。”
而这一次,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突然睁开眼,朝他笑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去探楚明允的鼻息时,被关起的殿门砰的一声被破开,风立即卷来了大半血腥气,一个同样满身是血的人影静立门外,半晌却再无动静。
是苏世誉来了。
“你……表哥,姓楚的让你……”
杜越聚焦半天,终于看清了苏世誉脸上的神色,顿时不忍再说出口。
“……怎么?他是……不想见到我吗……”话说出口,是难以察觉的颤抖,混在包含血腥的沙哑了。
“是……不,不是,他不是那个意思……他走之前说……说……让你别做傻事……别……别去殉他。”
“还有呢……肯定不止这些的……”
“表哥,你……你真的要听吗?”
“为何不听?”
“好吧……他还说,是他不够好,入不了你的眼……他……他认输了。他还说……让你不要进来,太狼狈了……他不想被你看到……”
“好……好……但是,你还是先出去吧……”
杜越不安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有那痛到憔悴的眼。
“节哀……师哥不希望,你做傻事……”
“没事,我只是再看看他。他……他走之前都不希望我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做的,我有分寸。”
杜越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掩好了门。
“楚明允啊楚明允……你说好要和我纠缠一辈子的,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你毁约了……我都准备好帮你一同治理这个国家,看它欣欣向荣,看百姓生活安宁喜乐的……我甚至……还想好了,到时候一同与你下江南游历,再看从前留宿的地方,故地重游一趟。你怎么……不等等我……”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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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的一年,举国缟素,上下同悲。
御史大夫率领文武百官,送周武帝下葬。
此后,御史大夫对外公示被处斩的官吏过往所犯一切罪行于长安街巷。
武帝先前的革改诏书,被添了注解重新颁布。
国家一切又开始缓缓运转,只是……只是本该看到这一切他所盼实现的人,已经离去了。
数月后,御史大夫收苏氏旁系子渊为嗣,授位于他,离开京城。
苏世誉去了他们感情升温之时的江南,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只是,计划里的两人如今只剩苏世誉一人了。
他按着从前来这里的路线再走一遍,买了当时楚明允说过好吃的甜食,提了满手。去苍梧山前,他带着一张桌子,还买上了两壶酒,就像是楚明允还在一样,摆了一壶酒在自己的对面,甜食摆了满桌,就摆在山下的桂花树前。
酒行到酣处,苏世誉几不可闻地对着苍梧山喃喃:“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不似之处在哪呢?苏世誉想了好久。正值七夕,满街都是牵手同游的少年男女,笑声弥漫,传到空寂的山脚。明灯万千,终是没有了属于他的那一盏。满桌吃食,滋味不比先前,甜中发苦。
蜜罐封存半轮旧年的圆月,流溢的糖浆像跳跃的金色音符,歌唱着温馨的曾经。
“故人不再。”
他终于是想到了不同之处,那是少了一个撒娇的爱人的苦涩,这江南,也终不似少年时。
满头银发铺了满身,悠悠地折射着月光。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顿酒,苏世誉喝了很久,直到醉意满身,才敢去面对苍梧山上的爱人。
墓前池塘,不知何年种下的红莲早已凋敝,只留枯叶屹立。
当是一个滋味满堂。
墓前火光星星点点,烈焰舔舐着一册文书,高傲的白月,像是窥见了里面的内容,残云掩面,不忍再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不知几日后,上山清扫的秦昭和杜越发现了楚明允墓前的尸体,无言片刻,动手将苏世誉葬在了楚明允身边。
“天下太平了,我许下还你的一条命,我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