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兵团”的五千名士兵,像被倒入滚烫油锅的蚂蚁,在“誓言之谷”底部粘稠的血肉泥沼中挣扎、哀嚎。塌陷的谷地如同巨兽的胃袋,灌满了散发着刺鼻腥臭的强腐蚀性腐液。精钢打造的铠甲如同糖衣般融化、粘连在皮肤上,士兵们每动一下,都伴随着皮肉被生生撕离的惨叫声。
雷蒙站在仅存的半截断崖上,浑身浴血,目眦欲裂。他的巨斧卷刃了,脚下踩着半只被他硬生生撕下来的魔化秃鹫的翅膀。就在几分钟前,他们接到驰援“铁锤要塞”的紧急军令,急行军穿过这处狭窄的谷地,却踏入了魔王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大地毫无征兆地塌陷,将整个前锋营和中军瞬间吞噬。
“雷蒙…雷蒙…”一个微弱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雷蒙猛地回头,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的未婚妻,军医官莉娜,拖着只剩下上半截的残躯,正用双手艰难地从尸堆和腐液里向他爬来。她腰部以下完全消失,断裂的脊椎和肠管拖在身后,在粘稠的腐液中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别动!莉娜!别动!”雷蒙嘶吼着想要冲下去。
“别…下来…”莉娜艰难地摇头,脸上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伤员…需要引开那些…秃鹫…我用…我的肉…”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雷蒙才看到她仅存的手臂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抓痕和撕咬的痕迹——她割下自己的肉,丢向远处,只为引开那些啄食伤兵的魔化秃鹫!
“不——!”雷蒙的咆哮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谷地中央堆积如山的尸堆顶端,一个身影缓缓站起。残破的“铁幕兵团”副将铠甲,熟悉的染血面孔——正是几小时前下令急行军穿过峡谷的副将马库斯!
“马库斯”扭了扭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脸上露出一个与副将忠勇气质截然相反的、充满邪气的笑容。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尖锐而充满恶意,回荡在充斥着死亡哀嚎的谷地上空:“雷蒙·铁砧,百夫长?啧啧,真是顽强的蝼蚁。看看你的士兵,像不像掉进蜜罐的虫子?挣扎得越用力,死得越痛苦。”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人间炼狱:“归顺我,伟大的魔王。向我献上你的忠诚和力量,我就让时间倒流,让他们…死得痛快点,如何?或者,让他们像这位美丽的小医生一样,多爬一会儿?”
“吼——!!!”
回答他的是雷蒙野兽般的咆哮!极致的愤怒和悲痛瞬间冲垮了理智!雷蒙猛地一拳砸在自己下颌上,“咔嚓”一声脆响,几颗染血的槽牙被他硬生生咬碎!他混着血和唾沫,将牙齿碎片狠狠咽下!仿佛要将这刻骨的仇恨和绝望一起吞入腹中!
他猛地抓起脚边那半人高的、刻着“铁幕兵团”徽记的沉重铁碑——那是兵团荣耀的象征!雷蒙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如虬龙,在副将“马库斯”(魔王幻影)惊愕的目光中,将那重逾千斤的铁碑高高举起,如同投掷战神的雷霆!
“血债——!!!”
铁碑带着雷蒙的怒吼和五千袍泽未散的英灵,呼啸着砸向尸山之巅!
“血偿——!!!”
轰隆——!
铁碑狠狠砸碎了魔王幻影的头颅,深深嵌入尸堆!幻影如同烟雾般消散,只留下魔王尖锐刺耳的狂笑在谷地中久久回荡。
雷蒙喘着粗气,走到莉娜身边。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手却紧紧抓着一卷染血的绷带,似乎还想为谁包扎。雷蒙颤抖着跪倒在地,轻轻合上她不肯瞑目的双眼。他默默解下所有能找到的、未被完全腐蚀的士兵铭牌,一块,又一块…五千块兵牌,他无法全部带走。最终,他拔出嵌入尸堆的铁碑,用断斧在冰冷的金属碑面上,刻下五千个相同的名字——那是所有阵亡将士共同的名字:铁幕英魂。又在下面用斧刃凿出八个泣血的大字:
“血仇未报,此身不葬!”
他将沉重的铁碑背在身后。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灼热的、充满仇恨的脊梁。这铁碑,从此便是他移动的墓碑,也是他复仇的誓言。只要魔王未死,他便永不卸甲,永不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