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东塔的螺旋石阶上，墨雨赤足踩在冰冷的台阶上，每一步都轻得像猫。
阿罗的邀请像一根刺，日夜扎在她的思绪里。她本不该赴约——凯厄斯的警告言犹在耳，但三个月与世隔绝的囚禁，和对贝拉近况的担忧，终于战胜了谨慎。
塔顶的铜门虚掩着，烛火从缝隙中漏出，在石墙上跳动成诡异的形状。
“我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
阿罗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墨雨抬头，看见他斜倚在一张古董贵妃椅上，黑发披散，手中把玩着一枚象牙棋子。房间四壁摆满古老的书架，中央的棋盘上摆着残局，黑白棋子如同两军对垒。
“你用了什么方法支开守卫？”墨雨停在门口，没有踏入。
“亲爱的，这可是我的城堡。”阿罗轻笑，指尖一弹，棋子准确落入棋盒，“进来吧，我保证不咬人。”
烛光下，墨雨注意到阿罗的面容与凯厄斯有三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凯厄斯像一把出鞘的剑，而阿罗则像淬了毒的丝绸。
“贝拉·斯旺还活着。”阿罗突然说，猩红的眼睛紧盯着她的反应，“而且过得相当...精彩。”
墨雨的心跳骤然加速。“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人类的心思太好猜了。”阿罗起身，黑袍拂过棋盘，“尤其是被囚禁的小鸟，总会思念同类。”
他缓步靠近，墨雨强迫自己站在原地。阿罗身上有种腐朽的甜香，像是凋零的玫瑰混着古老羊皮纸的气息。
“爱德华·卡伦向她求婚了。”阿罗在她耳边轻语，“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不是吗？”
墨雨攥紧了裙摆。贝拉曾说过不想太早结婚，但那是以前——在她被沃尔图里囚禁之前。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阿罗退后一步，夸张地摊开双手。“出于善意，亲爱的。毕竟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哦，凯厄斯没告诉你？”阿罗露出一个假惺惺的惊讶表情，“他打算转化你，就在下个新月。”
墨雨的血液瞬间凝固。转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你撒谎。”
“我何必呢？”阿罗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看看这个。”
羊皮纸上赫然是凯厄斯的笔迹，用古老的意大利语写着转化仪式的准备事项。墨雨认得那些字迹——过去三个月里，凯厄斯就是用这样的笔迹批改她的语言作业。
“他最近频繁出入藏书室，查阅转化相关的古籍。”阿罗收回信笺，“我亲爱的弟弟从不做无用功。”
墨雨的后背渗出冷汗。她突然意识到，那些午夜琴课，那些语言教学，可能都是凯厄斯在驯服她——就像猎人驯服猎物，为的是最终宰杀。
“你想要什么？”她直视阿罗的眼睛。
“一个简单的测试。”阿罗从棋盘上取下一枚黑皇后，“证明我的猜测。”
他伸手想触碰墨雨的脸颊，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被一阵劲风打断。
凯厄斯如暴风般破门而入，银发在月光下如同燃烧的冷焰。他的速度快到肉眼难辨，下一秒阿罗已经被掐着脖子钉在石墙上，书架在冲击下轰然倒塌，古籍散落一地。
“我说过——”凯厄斯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别碰她。”
阿罗却笑了，即使颈骨在凯厄斯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你来了...比我预计的还快。”他艰难地挤出话语，“真有趣...你能感应到她的位置。”
凯厄斯的手指又收紧一分，墨雨听到骨骼摩擦的脆响。
“住手！”她冲上前抓住凯厄斯的手臂，“你会杀了他！”
凯厄斯转头看她，猩红的眼睛里翻涌着墨雨从未见过的情绪——某种近乎绝望的暴怒。
"你根本不明白..."他的声音嘶哑，“他刚才要对你做什么。”
阿罗趁机挣脱，优雅地整理着衣领。“只是个小小的读心术，弟弟。何必这么紧张？”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墨雨，“除非...你害怕我发现什么秘密？”
凯厄斯的身影瞬间移动，再次掐住阿罗的喉咙。“滚出去。”
阿罗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临走前却对墨雨眨了眨眼。“别忘了我们的谈话，亲爱的。新月之夜很快就要到了。”
门关上的瞬间，凯厄斯一拳击碎了石墙，碎石飞溅。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银发凌乱地散在肩头，整个人像是绷到极致的弓弦。
墨雨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样子。
“他说你要转化我。”她轻声说。
凯厄斯猛地转身，眼中的猩红比往常更加浓烈。“那不是他的决定。”
“那是真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月光透过高窗，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扭曲。最终，凯厄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冷得刺痛。
“你希望永生吗，mia cara（我亲爱的）？”
这个反问让墨雨哑然。她看着凯厄斯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张完美得不真实的脸庞，那双看尽三千年沧桑的眼睛。如果变成吸血鬼，她是否也会渐渐失去人性？像那些地牢里的守卫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
凯厄斯的表情微微松动，某种近乎温柔的情绪闪过眼底。“等你知道答案那天，再来问我。”
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比往常更加孤寂。墨雨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凯厄斯给她的最大仁慈——一个选择的机会。
“等等。”她叫住他，“阿罗说的感应...是真的吗？”
凯厄斯停在门槛处，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回去睡觉，墨雨。”
他没有否认。
回房的路上，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墨雨注意到他们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看囚犯的冷漠，而是某种混杂着敬畏与好奇的复杂情绪。
东塔的对话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头，在沃尔图里平静的表面激起涟漪。而她，正处在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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