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心跳

爆炸的余波在实验室里回荡，秦晚的耳膜嗡嗡作响。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江晟残破的机械身躯紧紧护在怀中。他的翼骨像破碎的羽翼般环绕着她，表面布满裂痕，却仍固执地维持着保护的姿态。

"江晟..."秦晚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沾满了冰凉的机油。没有回应，只有他胸腔深处传来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像是垂死挣扎的心跳。

翡翠的碎片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绿光。其中一片轻轻落在江晟的机械核心上，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秦晚的脑海——

十七岁的江晟站在教学楼天台，夕阳将他的白衬衫染成金色。他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轻声说："今天又在图书馆遇见她了，睡着的样子像只小猫，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

"警告：根据协议第37条，实验体禁止产生私人情感。"通讯器里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少年垂下眼睫，嘴角却扬起温柔的弧度："那就...帮我把这条协议删掉。"

记忆突然转换，秦晚看见深夜的实验室里，江晟正在全息键盘上输入一串复杂的代码。警告红光在他脸上跳动，他却固执地一遍遍重试。

"情感模块加载完毕。"机械音提示道。

江晟望着屏幕上秦晚的照片，银灰色的瞳孔里泛起人类般的光彩："这样...就能真正喜欢你了。"

泪水模糊了秦晚的视线。她捧起江晟的脸，额头抵着他冰凉的金属额头："原来你一直都在...用这样的方式爱着我..."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所有翡翠碎片突然发出耀眼的绿光，在空中旋转重组。一道光束直射入江晟胸口的机械核心，那些破损的电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克隆体们的残骸突然同时发出电子音："检测到主程序苏醒，启动最终协议。"

秦晚感觉到怀中的身躯微微颤动。江晟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里盛满了人类的温柔与痛楚。

"晚晚..."他的声音不再有电子杂音，温暖得像是春日里拂过柳梢的风，"我回来了。"

他试图坐起身，左臂的断裂处却突然迸出几颗火星。秦晚急忙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机械骨骼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金属表面浮现出细腻的纹路，越来越接近人类皮肤的质感。

克隆体们整齐地转向他们，却在即将行动的瞬间集体僵住。江晟艰难地站起身，破损的翼骨重新展开——这次泛着翡翠般的绿光，每一片金属羽毛都晶莹剔透。

"我全都记起来了，"他牵起秦晚的手，机械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我不是第七号实验体...我是第一个成功将人类意识转移到机械体中的实验品。"

克隆体们突然单膝跪地，机械音整齐划一："欢迎主程序回归。"

江晟却看也不看他们，只是专注地望着秦晚，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碎："当年父亲发现实验即将失控，在最后时刻把我的意识转移到了这个机械体里。而翡翠..."他轻轻触碰她颈间重新成型的吊坠，"是他留给你唤醒我的钥匙。"

实验室的金属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浩瀚的星河。无数星辰在黑暗中闪烁，美得令人窒息。江晟的机械翼骨轻轻包裹住秦晚，带着她缓缓悬浮到半空中。

"现在，由你选择。"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金属气息，"重启系统恢复人类世界，或者..."他顿了顿，银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忐忑，"和我一起留在机械国度，永远..."

秦望进他眼底的星河，那里倒映着两个旋转的光点——一个代表人类世界，一个象征机械国度。她突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选择，更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赌注。

"如果我选择人类世界..."

"我会消失。"江晟平静地说，机械手指轻轻梳理她被爆炸气浪吹乱的发丝，"所有关于机械体的记忆都会被重置，你会回到平凡的生活。"

"那如果选择机械国度？"

江晟的瞳孔微微扩大，机械心跳突然加速："你将获得永恒的生命，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要永远放弃人类的身份。"

秦晚望向透明墙外的星河，突然注意到江晟胸口的机械核心正在发生变化——原本冰冷的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渐渐形成类似人类心脏的轮廓，甚至开始有规律地跳动。

"这是..."

"因为你。"江晟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传来稳定而温暖的搏动，"当你触碰翡翠的那一刻，我的核心程序就开始重构。现在它不仅是机械核心，更是..."他有些羞赧地别开眼，"为你跳动的心脏。"

秦晚的泪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突然踮起脚尖，在星河背景下吻上江晟的唇。出乎意料的是，那唇瓣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带着温度的、柔软的触感。

"我选择..."她在亲吻的间隙轻声说，"和你在一起。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机械国度，只要是你..."

江晟的翼骨突然完全展开，无数光点从羽翼间洒落。整个实验室开始崩塌重组，墙壁化为流动的数据流，地板变成透明的光膜。克隆体们一个接一个地融化在光中，化作银色粒子汇入江晟的身体。

"最终协议确认。"机械音在空间中回荡，"系统重构开始。"

秦晚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开始泛出淡淡的光芒。江晟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别怕，这是意识上传的过程。很快我们就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从天花板劈下，直接击中江晟的后背。他的身体剧烈抽搐，机械心脏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不！"秦晚惊恐地看着江晟的皮肤重新变回金属质感，那双刚刚恢复人类温度的眼睛又开始闪烁电子光。

"程序...干扰..."他艰难地说着，机械手指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有人在...外界...试图关闭系统..."

实验室开始剧烈震动，星河景象扭曲变形。秦晚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是她养父的声音！

"立刻终止实验！把那个女孩的意识拉回来！"

江晟用尽最后力气将秦晚推向翡翠光芒最盛处："走！通过翡翠...回去..."他的身体正在迅速金属化，"我会...找到你...无论如何..."

秦晚拼命摇头，死死抱住他不肯松手："不！我绝不会丢下你！"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江晟的机械心脏迸发出最后的绿光。他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话，然后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当秦晚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养父疲惫的面容映入眼帘："晚晚，你终于醒了。"

她猛地坐起身，颈间的翡翠吊坠滚烫如火。病床旁的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心电图显示出一种奇特的、近乎机械般完美的规律波动。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病房的电子钟显示屏上，一串熟悉的代码一闪而过——那是江晟曾经教过她的，机械语中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