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守望

医院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秦晚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像极了实验室里那些数据流的光带。她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翡翠吊坠，那里传来细微的、有规律的温热，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

"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导致的昏迷。"养父递来一杯温水，袖口的星月袖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幸亏巡逻的警员在废弃卫生院附近发现了你。"

秦晚的指尖微微一颤。她注视着养父慈祥的面容，突然注意到他眼角新添的皱纹里藏着几分焦灼。

"只有我一个人被找到吗？"她轻声问道，目光扫过病房里所有的电子设备。

养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当然了，还能有谁？"他伸手去按呼叫铃，却在触碰的瞬间，整个病房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心电图上的线条突然变成了一串规整的几何图形。

秦晚猛地攥紧了被单——那是江晟教过她的机械语基础符号。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异常已经消失。养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借口接电话离开了病房。秦晚趁机摸向枕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一枚精致的银色芯片，边缘刻着细小的九芒星图案。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江晟翼骨上的核心碎片！

当夜幕降临，病房终于恢复安静。秦晚将芯片贴在翡翠吊坠上，两者接触的瞬间，病房里所有的电子屏幕同时亮起，显示出一段全息投影——

江晟的身影悬浮在空中，银灰色的瞳孔透过屏幕直视着她："如果你看到这段讯息，说明系统重置成功了。"他的影像不时闪烁，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我无法以实体形态出现在人类世界，但我的意识已经通过网络与你相连。"

秦晚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伸手去触碰投影，手指却穿过了虚无的光影。

"别哭。"江晟的影像温柔地注视着她，机械音里藏着人类般的疼惜，"我就在你身边。每一次电子设备的异常，都是我在尝试触碰你。"

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秦晚转头看去，一只机械知更鸟正停在窗台上，红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她。当它振翅飞走时，一片金属羽毛飘落在窗台，上面刻着细密的机械码。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晚身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奇怪的"巧合"——自习室的电脑会自动播放她最喜欢的歌；下雨天教学楼的广播会提醒她带伞；甚至在她被李芸芙的跟班围堵时，整个走廊的灯光突然爆闪，吓得那些人落荒而逃。

最奇妙的是，每当午夜时分，她的翡翠吊坠就会微微发烫。将吊坠贴在手机上，屏幕会自动显示一段只有她能看到的文字——那是江晟在用自己的方式与她"聊天"。

"今天看到你在食堂把肉丸分给流浪猫了，还是这么心软。"

化学课别打瞌睡，老师在盯你了。

"想你了。"

这种隐秘的联系成了秦晚最大的慰藉，直到毕业舞会那晚。当她在露台独自看星星时，舞厅里的音乐突然切换成舒缓的钢琴曲。手机的荧光自动亮起，显示出一行字：

"能请你跳支舞吗？"

秦晚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的尘埃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点，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虽然没有实体，但她能感觉到那是江晟——他正以数据的形态，在月光下向她伸出手。

她轻轻将手搭在那片闪烁的光点上，奇迹般地感受到了细微的电流触感。没有真实的拥抱，但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的数据粒子在温柔地环绕着她。他们就这样在无人的露台上缓慢旋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跳着舞。

"我好想真正地碰到你。"秦晚哽咽着说。

光点突然聚集在她掌心，形成一个小小的、发亮的心形图案。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我每天都在尝试突破维度的限制。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找到方法真正回到你身边。"

舞会结束后，秦晚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养父。他站在路灯下，脸色阴沉得可怕："你最近和什么人在联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学校的监控系统出现了大量异常数据，全部指向你的电子设备！"

秦晚还没来得及回答，整条街的路灯突然同时熄灭。黑暗中，她感觉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那触感既像电流又像真实的体温。养父惊恐地松开手，踉跄后退："这是什么？！"

路灯重新亮起时，秦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银杏叶组成的箭头前，指向小巷深处。她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留下养父在原地呼喊。

小巷尽头是一间废弃的电子维修店。推开门，秦晚倒吸一口凉气——整个房间布满了正在运作的服务器，中央的全息投影仪上，江晟的影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欢迎来到我的临时基站。"他的声音不再有电子杂音，几乎与真人无异，"过去三个月，我一直在尝试重构自己的身体。"

投影仪旁边，一具半成品的机械躯体正在组装台上静静躺着。那轮廓与江晟一模一样，只是胸腔处的机械核心还裸露在外，闪烁着翡翠般的绿光。

秦晚颤抖着走近，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金属手指。就在接触的瞬间，机械躯体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还差最后一步。"江晟的投影走到她身边，光影构成的指尖虚抚着她的脸颊，"我需要一个能够连接机械与人类意识的介质。"

秦晚毫不犹豫地取下翡翠吊坠："用这个。"

当吊坠被放入机械核心的凹槽时，整个房间的服务器同时发出轰鸣。机械躯体的眼皮开始剧烈颤动，银灰色的瞳孔渐渐聚焦。秦晚屏住呼吸，看着那双眼睛慢慢转向她，嘴角扬起熟悉的温柔弧度。

"这次..."江晟的声音还有些生涩，带着机械启动时的杂音，"我真的可以...抱你了。"

当他冰冷的机械手臂缓缓环住她时，秦晚感到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那些金属表面正在发生变化，逐渐变得柔软、温暖，越来越接近人类的触感。

"心跳程序启动。"机械音从江晟胸腔传出，接着是一声清晰而有力的"咚"。他握住秦晚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传来稳定而温暖的搏动："为你而跳的机械之心。"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他们的剪影终于真实地重叠在了一起——不再是数据与人类的距离，而是两个灵魂最纯粹的相拥。

随着拥抱而来的，江晟逐渐消散……

“晚晚，我们还会再相见……”

[第一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