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季星辰推开赛事组委会办公室的门时，裁判长正在整理文件。看到他进来，中年男人明显僵了一下，手速飞快地将一个牛皮纸袋塞进抽屉。

"季教练，有事？"

季星辰的目光在抽屉和对方渗汗的额头间扫过："关于TKT的投诉，我们需要正式申诉。"

"已经处理完了。"裁判长推了推眼镜，"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那这个呢？"季星辰将手机推到对方面前。屏幕上，王总监正将厚信封递给赛事执行委员，时间显示是友谊赛前一小时。

裁判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季星辰逼近一步："STG不需要特殊照顾，但必须保证公平竞赛环境。"

"你不明白..."裁判长压低声音，"这次季中赛有特殊背景。王总监代表的不是一家公司，而是整个LPL的赞助商联盟。"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裁判长猛地合上抽屉，再抬头时已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申诉流程会按章程走，请回吧季教练。"

走出大楼时，季星辰的衣领已被汗水浸透。他摸出手机，林小诺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火苗不见了」

基地监控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火苗独自离开了训练室。他最后使用的电脑屏幕上还开着微博页面——热搜第一是#STG外挂疑云#，下面上万条评论里充斥着对火苗的辱骂，有人甚至扒出了他甘肃老家的具体地址。

"都怪我。"凌霄攥着拳头，"昨晚我看到他在翻那些评论，还说没事..."

季星辰调出手机定位——去年团建时他们互相关注过位置共享。小红点停在上海静安区某条街道上，那个地址让他瞳孔骤缩：正是三年前他退役那晚买醉的酒吧。

霓虹灯招牌依然闪烁着俗艳的粉紫色光芒，推门进去时，季星辰恍惚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蜷缩在角落卡座里的火苗面前摆着七八个空杯子，眼神涣散得像被击碎的玻璃。

"教练？"火苗试图站起来，却踉跄着撞翻了酒杯，"你怎么..."

季星辰夺过他手里的杯子："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身份证上...今天刚满十八岁。"火苗傻笑着摸出钱包，里面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火车票——甘肃到上海，单程，日期是两年前的同一天。

酒保识趣地退开。季星辰在少年对面坐下，看着这个曾经在山区网吧熬夜训练的孩子，此刻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

"他们说我偷了冠军。"火苗突然说，声音嘶哑，"说山区来的乡巴佬怎么可能打得过Storm..."

季星辰招手要了杯冰水："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选这家酒吧吗？"

火苗茫然摇头。

"因为这是离赛场最近的酒吧。"季星辰指向窗外，"那天我像丧家犬一样逃出来，只想找个地方烂醉如泥。但喝到第三杯时，电视上开始回放比赛。"

火苗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酒吧老旧的液晶屏上正在播放体育新闻，巧合的是，画面恰好是昨天STG与TKT的对决集锦。

"我看到自己犯下的每个失误，看到Storm嘲讽的笑，也看到..."季星辰顿了顿，"台下有个举着'星辰不灭'灯牌的女孩，从第一局坚持到最后。"

火苗的呼吸渐渐平稳。屏幕上，他的辅助英雄正完成那波关键控制，为团队奠定胜局。

"竞技比赛最残酷也最公平的是什么？"季星辰将冰水推到他面前，"成绩不会说谎。那些噪音..."他点开火苗手机上仍在不断跳出的辱骂通知，"在实打实的胜利面前，屁都不是。"

火苗的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他颤抖着调出一张照片——甘肃老家的土坯房前，十几个孩子围着一台老旧电脑，屏幕上定格着STG的队徽。

"我们镇上网吧是我表哥开的。"少年抹了把脸，"这些孩子...都在学我打游戏。"

季星辰胸口发紧。他想起资料里火苗每月寄回家乡的那部分工资，想起少年永远用着最便宜的键盘。

"站起来。"他突然说，"STG的选手不趴着哭。"

火苗条件反射般挺直腰背，职业选手的本能战胜了酒精。季星辰将那张火车票放回他钱包："等拿了世界冠军，我陪你一起回去。"

回基地的出租车上，火苗靠着车窗昏睡。季星辰的手机亮起，轻语发来的消息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查到些东西，见面说。别用任何电子设备联系」

轻语的"东西"装在一个没有标识的银色U盘里。当季星辰将它插入专用隔离电脑时，屏幕上跳出的视频让他和轻语同时屏住呼吸——TKT队员在私人聚会中谈论如何配合庄家操纵盘口，Storm醉醺醺地宣称"中国人钱真好骗"。

"这能直接让他们禁赛。"季星辰握紧拳头。

"没那么简单。"轻语摇头，"视频来源...不正规。贸然公开会让整个电竞行业陷入信任危机。"

林小诺突然推门而入，脸色苍白如纸："王总监刚通知，如果季中赛输给TKT，所有赞助立即终止。"

"正好。"轻语冷笑，"我联系了三个替代赞助商..."

"问题不在这里。"林小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查到了我的背景。"

空气瞬间凝固。季星辰看到她的瞳孔在剧烈收缩："什么背景？"

"两年前..."林小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被TKT母公司派来评估STG商业价值的。"

训练室的挂钟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季星辰想起初遇时那个"碰巧"出现在网吧的女孩，想起她恰到好处的战术理解，甚至想起她总能在赞助商发难前预警的"直觉"。

轻语识趣地退出房间。林小诺站在原地，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继续。"季星辰的声音出奇平静。

"最初确实是商业评估。"林小诺抬起头，眼眶发红，"但看到你们怎么训练，怎么为每个小比赛拼命...三个月后我就提交了终止报告。"她颤抖着掏出手机，"这是当时发给总部的邮件。"

屏幕上的英文邮件清晰写着：「STG的商业价值不在财务报表里，而在其不可摧毁的竞技精神。建议投资而非收购。」

季星辰接过手机，注意到发送日期——正是他带队从次级联赛杀回LPL的那天。

"为什么不早说？"

"我怕..."林小诺的眼泪终于落下，"怕你们看我的眼神会变。像现在这样。"

季星辰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递来的毛巾，想起无数个通宵时默默出现的咖啡，想起她手腕上那个小小的STG纹身——日期是他们第一次夺冠的日子。

"你知道STG最擅长什么吗？"他轻声问。

林小诺茫然摇头。

"把对手变成队友。"季星辰伸手擦掉她的眼泪，"轻语当年是别的战队派来挖墙脚的，阿夜差点和他打起来。现在呢？"

门外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轻语探头进来："抱歉打扰...但你们最好看看这个。"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TKT官方发布了季中赛宣传片。Storm在镜头前将STG队旗踩在脚下："这次我们会证明，什么是真正的电竞精神。"

"漂亮话。"轻语冷哼，"但他们后台操作已经开始了。"

他调出另一段视频——TKT教练组正在研究STG的训练录像，画面清晰显示出几个标注着"机密"的文件。

"黑客入侵？"季星辰皱眉。

"更糟。"轻语放大画面一角，"看这个文件命名格式。"

季星辰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STG内部服务器的命名规则，只有极少数人能接触。

"有内鬼。"林小诺倒吸一口冷气。

轻语切换画面，显示出一段受损视频文件。经过修复后，隐约能看出是三年前季星辰与TKT的对决，但关键团战前的几秒钟被人为剪掉了。

"为什么有人要篡改这个？"林小诺不解。

季星辰却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冲向战术室。他在旧硬盘里翻找许久，终于调出一段尘封的录像——同样的比赛，但从STG的第一视角记录。

画面中，季星辰的劫已经将Storm的妖姬逼入绝境，但突然整个游戏卡顿了0.5秒。就是这致命的瞬间，让原本必杀的连招出现了偏差。

"这不是普通延迟。"轻语凑近屏幕，"看这里，网络流量突然激增。"

季星辰的拳头砸在桌上："他们做了手脚。"

"但三年过去了，证据..."

"不需要证据。"季星辰关闭视频，眼神锐利如刀，"这次在赛场上解决。"

深夜的战术室灯火通明。季星辰将U盘内容加密保存，同时起草了一份声明。当火苗和凌霄敲门进来时，他正在地图上标注TKT的每个习惯性走位。

"教练。"火苗的声音已经完全清醒，"我们想试试一个新战术。"

凌霄补充道："用Storm最擅长的英雄打败他。"

季星辰看着两个年轻人眼中的火焰，突然想起轻语带来的那个视频里，Storm醉醺醺的嘲笑："中国人只会模仿。"

"详细说说。"他拉开白板笔帽。

当战术草图逐渐成型时，季星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复仇——火苗提出的核心思路，恰好完美克制TKT的底层逻辑。就像一场命中注定的因果轮回。

"需要极高默契度。"他标注出一个关键时间点，"你们的中辅联动必须精确到0.3秒内。"

火苗和凌霄相视一笑："我们练到过0.25秒。"

季星辰突然想起什么，调出手机日历："火苗，记得你说今天满十八岁？"

少年一愣，点了点头。季星辰从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本来打算明天训练后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定制键盘轴，通体冰蓝色，侧面刻着STG队徽和一行小字：黑暗中的火苗。

"我托人用你第一次夺冠时的键帽材料改的。"季星辰将它按进火苗的备用键盘，"试试手感。"

火苗按下按键的瞬间，整个键盘亮起幽蓝光芒，仿佛星河在指尖流淌。少年突然红了眼眶："教练，我..."

警报声突然响彻全楼。轻语冲进来，笔记本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告："有人正在远程清除我们的训练数据库！"

季星辰扑向主机，但已经晚了——屏幕上文件删除的进度条飞速推进，三年来积累的所有战术资料正在消失。

"备份服务器也遭到攻击。"轻语的声音绷紧，"最多能保住30%。"

火苗突然冲向角落的旧电脑："这台没联网！"他飞快输入密码，"上周的战术分析我都本地存了一份！"

当其他人忙着抢救数据时，季星辰注意到林小诺悄悄离开了房间。他在走廊拐角找到她时，她正在通话，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冰冷："...告诉王总监，如果他敢再动STG一根毫毛，我会把赞助商操纵比赛的证据交给总局。"

挂断电话，林小诺转身看到季星辰，却没有丝毫慌乱："三年前我阻止不了他们害你。"她眼中燃烧着凛冽的火焰，"但现在不一样了。"

季星辰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女孩，骨子里藏着怎样的锋芒。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

"这次我们一起。"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走廊窗外，上海的夜空开始飘雨。但训练室里，火苗和凌霄已经重新铺开战术图纸，键盘的敲击声如同战鼓，在雨夜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