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熹贵妃怒火压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了永寿宫。不待她狠狠地砸一只茶杯发泄,乍然听闻皇后被皇上下令幽禁景仁宫的消息,死生不复相见的狠话都放出来,就连三阿哥也被革除黄带子,成了罪人允禩的孩子。
老对手的倒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当真是又惊又喜。她抓着福伽反复确认,确认皇后绝无起复的可能。
福伽神秘微笑,点头。
一会儿盛怒一会儿狂喜,熹贵妃被激得心脏突突的,她捂着胸口直直地倒回椅子上。福伽急得上前替她轻拍后背,正要吩咐请太医的话被熹贵妃堵住了。
熹贵妃无所谓地摆摆手,而后慢慢得笑出声,笑声愈发癫狂。
熹贵妃:“好好,本宫得了个好儿媳,喜事一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永寿宫上下赏……”
笑声截然而止,还有黄金的事没解决。皇上在前朝整治官场腐政,严惩贪官污吏,裁减冗员,开源节流。转眼皇上的后妃和儿子却大肆铺张,这跟迎面给皇上一记耳光并啐他一口有何区别。
聪慧如她竟一时马失前蹄,被内务府那帮狗奴才糊弄住了。她这个执掌宫权的贵妃活像个笑话,岂有此理!
啪,那只黄地绿龙菊纹盖碗四分五裂。
“ 狗奴才,算计到本宫头上,狗胆包天了。福伽,去把主管选秀事宜的奴才抓起来审清楚了。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去养心殿向皇上请罪。”
此事决计不能捅到前朝,否则她这个协理六宫的贵妃算是当到头。她一路走来受尽苦楚,终于等到了皇后倒台,养子地位稳固,眼看着离圣母皇太后就一步之遥。她的广阔天地还在后头,绝不允许有任何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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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咱们的人进不去养心殿,只在外围留意动静,查探不到皇上与熹贵妃的交谈。”碧荷照旧向琅嬅汇报近日的消息,她一向是负责替主子经营好各处的眼线,做主子的眼。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朝代,窥伺帝踪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显然碧荷没有这种自觉,面上犹带着惋惜,往皇帝身边放探子的事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以期来日。
“不过永寿宫传来消息,熹贵妃回宫后将自己的体己银拿出来补上这次选秀的亏空。另外,咱们的人已经引福伽姑姑查到了选秀那日的账目问题,这会儿膳房的账本已呈到熹贵妃的书案上了。熹贵妃不仅知道了膳房的阴阳价目表,还抓到了昔日皇后娘娘给后宫嫔妃安排相克饮食的把柄。皇上雷霆震怒,派了粘杆处接过账目继续查,马齐大人让咱们余下的事宜别管了,他来扫尾。”
琅嬅点头,琅嬅赞同。给未来公爹一个面子,不给他的粘杆处添乱。毕竟这次指婚皇上给足了富察家面子,将琅嬅高高抬起。
一切还要从选秀结束后说起,皇上一边肉疼那几千两黄金,一边给草草结束的选秀来个完满结局。第二日三封圣旨从宫中出发,嫡福晋富察氏,侧福晋乌拉那拉氏,格格高氏。
如原剧情一般,琅嬅的婚日是八月初一,青樱和高晞月则是八月初二。也许是出于对心上人的愧疚和弥补,又或者是想扳回一城狠踩富察家的颜面。
弘历先是强硬要求侧福晋婚期订后嫡福晋婚期的第二日,之后一日三趟的往返内务府,言语敲打宫人,挑挑拣拣文定礼和嫁妆,力求给青樱一个媲美嫡福晋的婚礼。
这些事被弘历邀功似地向青樱一一细说,于是梗着脖子好几天的青樱终于在阿箬的一声声打趣中软化了,羞答答地捧着诗经念了一遍桃夭。
皇上和熹贵妃在后宫忙着翻箱倒柜打“蟑螂”,无暇顾及弘历的小动作。而马齐一伙人在暗戳戳等机会以便告弘历的黑状,实现利益最大化。
于是,在皇上把内务府抄了个底朝天,贬谪抄家流放斩首这些包衣世家后, 马齐马不停蹄的直奔养心殿求见。
马齐:“奴才求皇上做主啊,奴才的侄女实在可怜啊。未过门便被夫婿嫌恶至此,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哟!长生天啊,我们富察氏阳盛阴衰,自履亲王福晋后,二十年了才得这么一个明珠,奴才和福晋拿她当亲女儿一样千娇百宠的养大,偏她乖巧懂事,孝顺体贴……”
马齐跪在地上,一番唱念做打,情到深处还煞有介事的用官服的袖子拭泪。
上首的皇上不明就里,这可是助他成就大业的功臣,是从龙功臣里仅存的爱卿,因此也多了几分耐心。
皇上:“爱卿这是何意,快快请起。苏培盛,赐座。”
马齐既感激又委屈,口中念叨皇恩浩荡,却依旧坚持跪着回话,皇上内心里满意得不行。
皇上:“爱卿求朕做什么主,你的侄女不是指给弘历了吗,谈何委屈啊”
马齐再叩首,倒豆似一股脑把弘历是如何筹备侧福晋婚礼的,其规模不啻于嫡福晋,逾矩的地方多了去。
马齐:“……皇上,四阿哥此举不妥,欠缺考量啊”
……皇上此刻想把手上的十八籽手串砸桌面上,这个逆子,丢人丢到未来岳家面前。爱卿还是谦虚了,这哪是不妥,分明就是大逆不道,行事毫无章法。
如此尊卑不分,不说那些最重嫡庶的汉臣会如何戳脊梁骨,就连那些满洲勋贵也不齿。
“苏培盛,传朕旨意,钦天监监正办事不力,罚奉一月。两个官正各打三十大板,侧福晋进府就改在嫡福晋婚期一月之后。让内务府为富察氏备一份嫁妆,过定礼的规格就照着康熙朝先太子妃瓜尔佳氏的备下。”
皇上一口气地吩咐了许多,又把最近搜刮来的宝贝分了一些给马齐,安抚着将人好好送出宫。
之后才揣着手,老神在在的让人把弘历“请”进宫,门一关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在外头养大的就是不省心,比不得弘曕贴心。
可生气归生气, 发泄完了,还是要捏着鼻子给这个不孝子善后,谁让他现在就只有这一个顶用的皇子。
为了这桩婚事好看,皇上下旨将弘历封为宝亲王。一起下发的还有晋裕嫔为裕妃,五阿哥弘昼封为和亲王,六阿哥弘曕封为贝子。
皇上的警告意思很明显,为此弘历多次前往富察家,明为联络感情实为赔罪。
马齐兄弟三人表面诚惶诚恐,既欣喜又上道,对着这个新女婿客客气气的,一副君臣有别的做派。转头了继续发力,在朝堂上给弘历使绊子。等弘历焦头烂额的再次拜访富察家,马齐等人“主动”分忧,大方的把自己的人脉给弘历用。打一棒给一甜枣,跟遛狗似的吊着。
背靠富察家,弘历在朝堂上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游刃有余,如鱼得水。往日里那些冷淡高傲的老臣和宗亲如今不说笑脸相迎,也算得温和友好了。这户部的差事自然是顺顺利利体体面面无风无雨的办完了,还得了皇上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评价。
尝到甜头的弘历一连数天造访富察家,次次来都给琅嬅带上些小玩意儿,还顺带捎上其他人的一份。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对李荣保也是一副女婿拜见老泰山的礼仪。
不提富察家其余人的观感如何,年幼的傅恒很喜欢这个未来姐夫,成天姐夫长姐夫短,嘴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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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将近,弘历总算不来富察家点卯了。人没来,但一些小玩意儿倒是天天送来。炕几上的小盒子是刚送来的,一对做工精巧的莲花镯。
此外还有两匣子高晞月送来的贺礼,除了寻常的钗环首饰,实心眼的姑娘给琅嬅送了一个实心的童子抱鲤金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