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翻腾,暴雨如注,银蛇闪电狂舞,整夜的动静如同巨龙咆哮,震得紫禁城的人夜不能寐。
翌日,骤雨停歇,朝阳初升,天空呈现瓦蓝瓦蓝的澄澈。
偏僻无人的一间屋子,几个人面不改色的俯视着在地上挣扎打滚的嬷嬷,嗓子嘶哑如风箱一样发出砂纸磨砂的声音,字不成句说不出话来。
她蜷着身子,脖子梗得青筋暴突,张开着嘴大口喘气,喷涌而出的鲜血有些又呛回气管,大半则顺着嘴角往下浸染着她身上用料讲究的旗装。
不过须臾,人已经没了动静,死不瞑目。
小太监上前蹲下探鼻息摸脉搏,才道:“毓瑚姑姑,人已经没气了。”
毓瑚维持着一贯的疏离冷静,看着福伽扭曲的五官,“罪人福伽谋害两位公主,念在服侍太后娘娘的份上,皇上开恩特意赐她留个全尸。你们收拾一下,悄悄拉去乱葬岗埋了吧。”
皇上交代的任务已然完成,福伽转身欲回养心殿,不忘叮嘱宫人将毒酒处理了。
*
正午时分,日悬中天,地上如同镜子般的小水面彻底干透,仿佛昨夜的狂风骤雨从未发生过。
养心殿,几位颇有话语权的宗室老王爷齐坐一堂,面面相觑。
諴亲王:“皇上,这种不守妇道混淆皇室血脉的女人不配做一国太后。合该连同那两个孽种一起碎尸万段,狠狠地为先帝出一口气。”
二十出头的諴亲王猛地锤了一圈桌子,浓密的刀锋眉随着主人的怒气而竖起。
“不妥不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让天下人看笑话,更不能让先帝的名声有污点。”
“还议?让那个荡妇顶着皇太后的名头奢靡度日,风光无限,来两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做了和硕亲王和固伦公主,怕不是先帝都要气活了! ”
諴亲王见有人和稀泥,音量飙升,怒目而视。
“二十四弟! 不可无礼!”庄亲王允禄抬手示意他坐下,他看向弘历,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须得以先帝的名誉为重,她们母子三人的事不可摆在明面上。”
其余人亦是沉默着点头。
庄亲王继续道:“弘曕灵犀曾经是皇家象征祥瑞的龙凤胎,自出生起就备受关注。若是同时暴毙身亡,恐惹出无端揣测。不若先软禁起来,渐渐淡出世人的视线,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最后一句众人心知肚明,左不过一杯毒酒下肚,魂归西天,做乱葬岗众多无名尸首的其中之一罢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那慈宁宫那位呢?又该如何处置?是废黜还是幽禁亦或是赐死?又该以什么名义处置?”
是啊,如今太后是弘历名义上的生母,昭告天下明旨册封的圣母皇太后。无论是暗地里处死还是光明正大的赐死,在以孝治国的大清,总会惹人诟病。
又是一阵沉默,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諴亲王蠢蠢欲动,忍了又忍,被庄亲王瞪了一眼。
弘历子不言母之过。
弘历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手搭在膝头,没头没脑的感叹了这么一句。
底下的宗室王爷悄声交流,四处乱飞眼神传递信息。
有机灵的宗室下意识接上:“皇上的生母是先帝的熹贵妃钮祜禄氏,偷情生下孽种犯了欺君之罪的是先莞嫔——废妃甄氏。”
“正是,甄氏自请出家为先帝祈福,却在佛门净地干这种肮脏事,令人不齿! ”
“若要追究,与甄氏有牵扯的一干人等也要细查。从甘露寺算计先帝到瞒天过海生下野种,仅靠甄氏一人绝无可能办成。臣以为,找出先前伺候甄氏的宫人以及为其安胎的太医。为保万无一失,无论知情与否,格杀勿论。”
说话的是铁帽子亲王之一的康亲王巴尔图,为礼亲王代善的后裔,礼亲王一系顺治八年加号曰康,改称康亲王。
諴亲王满脸嫌恶,差点他就要领着恒媞回去代为抚养了,若不是偶然间从高斌处得知此事。那他岂不是稀里糊涂的帮着养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还要对太后感激戴德?若真是如此了,这叫他如何对得起疼爱他的四哥!
“还有一人!”諴亲王冷静道,语气四平八稳的,与不久前的炮筒判若两人。
“慎郡王,他娶了甄氏的嫡亲妹妹。”
“还把允礼唯一的孩子给过继了,又把弘曕塞到了允礼名下承袭爵位。”庄亲王冷冷道,把别人的亲生儿子过继走,又塞了一个进来,缺德又不厚道。
不过是碍于皇上的面子和皇太后的名头,众人也只敢在背地里嘀咕两句。
有人道:“慎贝勒夫妇是否知情仍需求证,以免冤枉了他。”
弘历朕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