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汽笛刺破浓雾时,林夏在驾驶舱看见了第二十三个自己。
仪表盘的反光里,穿防护服的少女们正在甲板搬运培养舱。她们的右腿在行走时显露出机械关节的滞涩感,玫瑰纹身在月光下泛着相同的钴蓝色荧光。陆沉把着舵轮,白大褂被海风吹开,露出腰间的旧式手枪——枪柄刻着和林夏纹身相同的条形码。
“1998年的实验体运输船。”他敲了敲锈蚀的船号牌,“灯塔号,多浪漫的名字。”浪涛扑上甲板,冲开帆布下的玻璃罐,三十颗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大脑缓缓浮现。每颗脑组织表面都烙着“XQ-07”的钢印,和林秋死亡证明上的编码一致。
苏婷的粉色甲油突然出现在雷达屏边缘。她蜷缩在货舱角落,怀里抱着黑色快递箱,封条上的鹰头徽章正在渗血。当林夏逼近时,苏婷尖叫着撕开快递箱,陈腐的实验日志雪片般飞出——每页都贴着林秋不同年龄段的照片,背景却是九十年代的实验室。
“你才是赝品!”苏婷的指甲抓破自己脸颊,血肉里露出银色导线,“他从孤儿院捡回你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们在你脊椎刻编号!”货船突然剧烈倾斜,陈伯从轮机室冲出,维修钳上沾着新鲜脑浆。他的工具箱在颠簸中散开,掉出成捆的意识传输光纤,接口处还粘着带血的皮肤组织。
弹幕在此时强行侵入船载屏幕:
【开启自毁程序】
【想看脑浆迸裂】
打赏值冲破千万的瞬间,船底传来金属撕裂的哀鸣。陆沉拽着林夏跳上救生艇,在她耳边冷笑:“你以为观众要的是真相?他们花钱买的是亲手杀死偶像的快感。”
医疗岛的轮廓从雾中浮现时,林夏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悬崖边的废弃实验室外墙上,密密麻麻挂着数千块直播屏幕。每块屏幕都播放着不同年代的凶宅直播,所有主播都顶着她的脸。穿着九十年代防护服的尸体堆积成山,腕带上的日期停留在1998年10月7日23:59。
陈伯的维修钳突然刺入苏婷后颈。少女的尖叫声变成电子杂音,皮肤下爆出缠满导线的机械骨架。她腐烂的半张脸对着林夏微笑,露出和林秋相同的虎牙:“姐姐,我们是你被废弃的初代机啊。”
实验室主控室的生物认证屏亮起红光。林夏的纹身再次暴起,金属触须刺入识别槽的刹那,整座岛的地面开始震动。培养舱从地底升起,舱内漂浮着数百具少女克隆体。她们的太阳穴插着神经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直播平台的服务器阵列。
陆沉点燃最后的实验报告扔向主控台:“观众打赏的能量足够启动意识洪流了。”火焰顺着电缆疯长,所有屏幕里的“林夏”同时转头,对着镜头撕开脸皮——玻尿酸溃烂处露出和林秋完全相同的金属颅骨。
海面突然亮起无数探照灯。林夏在强光中看见自己的婚戒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第七代可替换部件**。陈伯的扳手砸碎防护玻璃,四十年前的监控录像开始自动播放:穿着白大褂的陆沉抱着婴儿走进实验室,她右腿的胎记正在被激光刻成玫瑰纹身。
弹幕跳出最终倒计时:【意识同步率99.9%】。林夏扑向总控台,纹身里的金属触须暴长,刺入所有服务器的接口。剧痛撕裂意识的瞬间,她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那个“林夏”正对着监控镜头,比出和林秋死亡时相同的割喉手势。
浓雾被电磁风暴撕碎时,整座岛开始塌陷。陆沉的白大褂在狂风里燃烧,露出后背植入的量子处理器。他在坠入海面前最后回头,瞳孔里闪过林秋的全息影像:“你猜我们循环这个剧本多少次了?”
货轮残骸间,陈伯打捞起半块烧焦的直播屏幕。画面里的林夏正在对镜头微笑,右腿纹身显示着新的坐标——北纬30°07′,东经121°10′,与二十年前实验启动时的定位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