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沅

图书馆的偶遇

陆宁第三次调整了眼镜的位置，屏幕上的代码依然让她眉头紧锁。图书馆的冷气开得有些大，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格子衬衫，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却丝毫未减。

"这里应该用递归算法..."她小声嘀咕着，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屏幕上的代码块随之上下滚动。

计算机系的期末项目总是让人头疼，尤其对于陆宁这样对自己要求严苛的学生来说。她的马尾辫松散地搭在肩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眼前，她却无暇顾及。

"同学，这个位置有人吗？"

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陆宁抬起头，看到一张带着阳光笑容的脸。男生身材高挑，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一台看起来很专业的单反相机。

陆宁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图书馆明明还有很多空位。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没有。"

"谢谢。"男生拉开椅子坐下，相机轻轻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宁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屏幕，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注意到男生从包里拿出的不是书本，而是一叠照片和素描本。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着那些照片，偶尔用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勾画几笔。

艺术系的。陆宁在心里默默判断。她认得这种气质，校园里那些总是聚在喷泉旁写生的艺术生们就有这种随意又专注的神态。

键盘的敲击声和铅笔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形成奇妙的和谐。陆宁完成了代码的一个模块，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窗外已是黄昏，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也落在了对面男生的侧脸上。

他正好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遇。陆宁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整理头发。

"你在写程序？"男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友好的好奇。

陆宁点点头，没有多说的意思。

"看起来很厉害。"男生笑了笑，"我是卓沅，艺术系摄影专业的。"

出于礼貌，陆宁简短地回答："陆宁，计算机系。"

"陆宁..."卓沅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我好像在辩论赛海报上见过你的名字？"

陆宁有些意外："你关注辩论赛？"

"偶尔看看。"卓沅耸耸肩，"下周的辩题挺有意思的——'科技发展是否削弱了人文关怀'，你是正方？"

陆宁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她推了推："是的，我负责结辩。"

"那正好，"卓沅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是反方的一辩。"

陆宁这下真的惊讶了。校园辩论赛虽然不是什么大型活动，但正反双方通常都会提前知道对手名单。她完全不记得反方名单里有卓沅这个名字。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卓沅解释道："原来的反方一辩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我是昨天才被拉来顶替的。"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实话，我对辩论一窍不通。"

陆宁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好笑："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辩题很有意思啊。"卓沅拿起相机，对着窗外的夕阳快速按了几下快门，"而且，我觉得科技和人文并不是对立的关系。"

这句话引起了陆宁的兴趣。她合上笔记本电脑："那你为什么选择反方？"

"因为挑战啊。"卓沅放下相机，直视陆宁的眼睛，"站在自己不一定完全认同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不是更有意思吗？"

陆宁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面前的男生。他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眼神里有一种她很少在同龄人眼中看到的真诚和热情。

"你的观点很有趣。"陆宁听见自己说，"不过比赛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卓沅大笑起来，引得附近几个学生侧目而视。他连忙压低声音："我期待你的表现，陆宁同学。"他看了看手表，"啊，我得去参加反方的准备了。下周见？"

陆宁点点头，看着卓沅收拾好东西离开。他的背影挺拔，走路时带着一种随性的节奏，相机在胸前轻轻晃动。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的转角，陆宁才重新打开电脑。奇怪的是，刚才还困扰她的代码问题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屏幕上，却忍不住想：这个叫卓沅的男生，或许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图书馆的灯光次第亮起。陆宁不知道的是，这次偶然的相遇，将会改变她原本规划得一丝不苟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