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清晨总是格外忙碌。邱庆之踏入衙门时，晨光才刚刚穿透薄雾，洒在青石板上。他整了整官服，目光扫过院中忙碌的差役们，眉头微蹙——今日的气氛似乎比往常更加紧张。
"邱大人！"一名书吏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出大事了！兵部员外郎周显昨夜在家中自缢身亡，但现场有诸多疑点，上面命您即刻前往调查。"
邱庆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周显，兵部员外郎，官阶虽不高，却掌管边关军饷调度，是个实权位置。这样的人突然死亡，绝非寻常。
"备马，我即刻前往。"他简短地命令道，随即转向自己的书房，准备必要的勘验工具。
刚踏出门槛，他便看见李饼倚在廊柱旁，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听闻有命案？"李饼将铜钱弹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正好闲来无事，陪邱大人走一遭如何？"
邱庆之脚步未停："此乃公务，李公子还是莫要掺和为妙。"
李饼却已跟上他的步伐："哎呀，邱大人此言差矣。在下虽无功名在身，但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对朝廷之事岂能袖手旁观？再说..."他压低声音，"周显之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邱庆之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但也没有再拒绝他的同行。
周府已被衙役团团围住，白幡高挂，府中哭声隐约可闻。邱庆之刚下马，一名身着绯袍的官员便迎了上来。
"邱大人，您可算来了。"那人拱手行礼，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下官兵部主事赵明德，奉杜尚书之命前来协助调查。"
邱庆之微微颔首："赵大人。现场可曾动过？"
"除最初发现尸体的仆人外，无人触碰。"赵明德回答，却又补充道，"不过杜尚书十分关切此事，希望大理寺能尽快查明真相，以免影响兵部公务。"
邱庆之目光微冷："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踏入内室，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显的尸体已被放下，平置于榻上，脖颈处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邱庆之戴上手套，仔细检查尸体。他翻开死者的手掌，突然目光一凝——指甲缝中有几丝暗红色的纤维。
"李公子，"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李饼凑近观察："像是丝绸，而且..."他轻轻嗅了嗅，"有股特殊的香气，不是寻常人家所用。"
邱庆之点头，继续检查。死者的手腕有轻微淤青，衣领处有拉扯痕迹，这些细节都被他一一记录在册。
"表面看是自缢，实则不然。"邱庆之站起身，环视房间，"凶手制造了自尽的假象。"
赵明德面色一变："邱大人此言可有依据？若周大人真是被害，兵部上下..."
"本官只陈述事实。"邱庆之打断他，"烦请赵大人将府中所有人召集至前院，本官要一一询问。"
询问持续了整个上午，却没有获得太多有价值的信息。最后一个被问话的是周显的贴身仆人周安，一个四十余岁、面容憔悴的男子。
"老爷昨夜戌时回府，心情似乎不佳，命人备了酒菜独自在书房用膳。"周安回忆道，"子时小的去送茶，发现...发现老爷已经..."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
邱庆之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你说周大人心情不佳？可知道原因？"
周安犹豫了一下："老爷近日确实心事重重，前日从兵部回来时，小的听见他自言自语说什么'账目不对'、'必须查清楚'之类的话。"
"账目？"邱庆之与李饼交换了一个眼神，"周大人近日可曾与什么特别的人来往？"
周安摇头："老爷素来谨慎，除了公务往来..."他突然想起什么，"不过三日前，有位蒙面女子来过府上，与老爷在书房密谈许久。"
"女子？"邱庆之追问，"可知道是谁？"
"小的不知，老爷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书房。"周安低头道，"只记得那女子身上有股特别的香气，像是...像是西域来的香料。"
离开周府时，天色已近黄昏。邱庆之命人将尸体运回大理寺进一步检验，自己则与李饼并肩走在回衙门的路上。
"你怎么看？"邱庆之突然开口。
李饼把玩着折扇，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指甲里的丝绸、神秘的女子、账目的问题...周显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兵部掌管军饷调度，若账目有问题..."邱庆之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李饼轻笑："邱大人这是要捅马蜂窝啊。兵部尚书杜文若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真相就是真相，与何人有关并不重要。"邱庆之语气坚定。
回到大理寺，邱庆之立刻查阅了近三个月兵部与边关往来的公文副本。夜深人静时，他仍在灯下仔细比对各项数字。
"果然有问题。"他指着其中一页对李饼说，"去岁冬季北疆驻军的粮饷数目与兵部记录不符，差额足有十万两之巨。"
李饼吹了声口哨："好大的胆子，连边关将士的救命钱都敢贪。"
"这只是冰山一角。"邱庆之合上卷宗，"我需要找到周显可能留下的更多证据。"
次日清晨，邱庆之再次来到周府，要求检查周显的书房。书房已被整理过，但邱庆之锐利的目光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书架上的几本书有被匆忙翻动过的痕迹，而书桌下方有一块地板略显松动。
他撬开那块地板，发现了一个暗格，但里面空空如也。
"有人先我们一步。"邱庆之沉声道。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赵明德带着几名兵部差役闯了进来。
"邱大人！"赵明德面色不善，"杜尚书有令，周大人既已身亡，其公务文书需立即收回兵部处理，请您配合。"
邱庆之站起身，冷冷道："此案未结，所有证物均需留在大理寺。"
赵明德脸色一变："邱大人，这可是杜尚书的命令！"
"本官只听圣命与王法。"邱庆之寸步不让，"赵大人若无他事，请回吧。"
赵明德愤然离去后，李饼从暗处走出："邱大人好胆识，不过这下可是把杜文若得罪透了。"
邱庆之不为所动："查案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邱庆之扩大了调查范围。他秘密走访了周显常去的茶楼、酒肆，甚至找到了那位神秘女子的线索——她是城南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高档青楼的头牌，名叫柳如是。
当夜，邱庆之与李饼乔装改扮，来到醉仙居。柳如是果然名不虚传，一袭红衣，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却又带着几分不似风尘女子的清冷。
"两位公子面生得很。"柳如是斟茶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绿的玉镯，与她的气质极不相称。
邱庆之注意到这个细节，开门见山道："柳姑娘认识兵部周大人吧？"
柳如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洒出几滴："公子何出此言？"
"周大人死了。"邱庆之直视她的眼睛，"不是自尽，是谋杀。"
柳如是的脸色瞬间苍白，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她强自镇定："奴家不过一介风尘女子，怎会认识朝廷命官？"
李饼突然指着她手腕上的玉镯："这镯子成色极佳，怕是价值不菲。周大人送的？"
柳如是下意识地捂住玉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邱庆之压低声音："柳姑娘，周大人死前可能留下了重要证据。你若知情不报，恐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这句话击溃了柳如是的防线。她颤抖着从梳妆台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周大人三日前将此物交给我保管，说若他三日内不来取，就...就让我交给大理寺邱大人。"
邱庆之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军饷调拨的异常情况和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最上面的赫然是兵部尚书杜文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如是脸色大变："快走！他们来了！"
邱庆之迅速将册子藏入怀中，与李饼从后窗跃出。他们刚落地，就听见楼上传来柳如是的尖叫声和打斗声。
"该死！"李饼想返回救人，被邱庆之拉住。
"来不及了，先保住证据！"邱庆之咬牙道。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迅速离开了醉仙居。回到大理寺后，邱庆之立即调集可靠人手，准备对杜文若展开调查。
然而第二天清晨，一个噩耗传来——柳如是被人发现溺死在城外的河中，表面看是失足落水，但邱庆之心知肚明，这是灭口。
"越来越有意思了。"李饼把玩着那本关键账册的抄本，"杜文若这是狗急跳墙啊。"
邱庆之面色凝重："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杜文若虽是兵部尚书，但贪墨军饷这等大事，背后必有更大的人物撑腰。"
"你是说..."李饼挑眉。
邱庆之没有回答，只是将账册原册用油纸包好，藏入一个隐秘之处："此事需从长计议。在掌握足够证据前，不可轻举妄动。"
当夜，邱庆之在书房整理案卷时，一支箭突然破窗而入，钉在柱子上，箭上绑着一张纸条："欲活命，止查周案。"
邱庆之冷笑一声，将纸条烧毁。他推开窗户，夜色中似乎有人影闪过，但很快消失在街角。
"邱大人这是惹上大麻烦了。"李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抛接着几枚铜钱。
邱庆之头也不抬："李公子若是怕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李饼大笑："怕？我李饼的字典里可没这个字。"他走到邱庆之身边，压低声音，"不过接下来，咱们得换个方式查了。"
"哦？"邱庆之终于抬头。
李饼神秘一笑："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我有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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