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的黑暗如浓稠的墨汁。沈翊听见杜城在附近摸索，但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别动！"沈翊低声警告，"展厅结构被改变了。"
他划亮一根火柴，火焰诡异地呈现青绿色。微光中，那些悬浮的λ符号组成了一个立体迷宫。更可怕的是，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透明玻璃，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杜城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刚才明明在一楼..."
火柴熄灭的瞬间，沈翊看见玻璃下方亮起无数光点——那是上百双眼睛的反光。
"欢迎参加我的百年回顾展。"λ先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请欣赏第一件展品：《意识移植实验·第七号》"
头顶突然投下一束光，照亮了一具透明棺材。棺中躺着穿西装的λ先生，但那张脸——沈翊的胃部痉挛起来——是路垚的。圆眼镜反射着冷光，嘴角还带着那抹熟悉的狡黠微笑。
"别上当！"现实突然撕裂，沈翊又站在1926年的圣玛丽医院走廊，路垚拽着他的手腕，"λ在玩心理游戏，他需要同时控制我们两个才能完成最终移植！"
民国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手术器械碰撞声。路垚递给沈翊一支注射器："听着，这是我根据λ波特性研发的抑制剂，能暂时阻断思维共振。如果情况危急..."
"你会消失。"沈翊盯着针剂里荧蓝色的液体。
路垚推了推眼镜："我三年前就该消失了。λ选中我当第九号实验体那天，老乔就警告过这是条不归路。"他突然笑起来，"说起来，你见过老乔生气吗？那可比λ可怕多了。"
黑暗再次降临。沈翊回到现代美术馆，发现杜城正用枪指着"λ先生"的棺材。
"那不是真的。"沈翊按下杜城的枪，"λ在等我们情绪波动达到峰值，好乘虚而入。"
仿佛回应他的话，棺材里的"路垚"突然睁开眼睛，嘴唇蠕动："沈兄，救我..."
沈翊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他掏出素描本，飞速画下此刻看到的场景。当λ符号在纸上成形时，时空再次重叠——他同时站在现代美术馆和民国医院，看见两个时空中完全相同的能量流动轨迹。
"杜城，东南角第三个λ符号！"沈翊喊道，"那是整个装置的节点！"
子弹击碎玻璃的脆响中，所有悬浮的λ符号突然紊乱。棺材里的"路垚"发出非人的尖叫，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下方机械构造——这是个精巧的仿生机器人。
地下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玻璃地板开始倾斜。沈翊抓住杜城，在坠入深渊前最后一秒瞥见λ先生的真实身影——他站在美术馆二楼平台，怀表链子垂下来像一条银色的蛇。
"抓住我！"路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沈翊感到有人拽住他的衣领，下一刻他跌进1926年的医院地下室。这里堆满古怪的仪器，中央是个装满绿色液体的玻璃舱，舱内漂浮着...
"我的上帝。"沈翊后退半步。液体里是个赤裸的中年男子，全身插满管线，最恐怖的是他的头部——由不同肤色的人脸碎片缝合而成，像个人皮拼图。
路垚正在操作台前快速调整旋钮："λ的本体，七十年前就该死的人。他用意识移植技术换了六次身体，每次都需要牺牲一个艺术家来承载他的记忆。"
操作台屏幕闪烁着脑电波图，沈翊认出那是自己的思维频率。
"他在同步我们。"路垚砸碎一个玻璃罐，取出两支针剂，"绿色的是λ的永生药剂，蓝色的是我研发的阻断剂。理论上如果同时注入..."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变形凹陷，仿佛有巨兽在外面撞击。路垚把蓝色针剂塞给沈翊："回去！他的主要目标是你！现代有他准备好的新身体！"
"那你..."
路垚已经将绿色针剂扎进自己颈部："总得有人留下来破坏主机。告诉老乔..."他的声音开始扭曲，"...三土这次没偷懒。"
沈翊被一股巨力拉回现代。美术馆正在坍塌，杜城拖着他往外跑。身后传来λ先生愤怒的咆哮："你们毁了两百年的心血！"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沈翊回头看见λ先生站在火海中。那人缓缓撕下脸皮，露出缝合而成的真容："每个时代都需要它的怪物，沈翊。你以为杀死一个λ就结束了？看看你的手！"
沈翊低头，发现自己在逃跑时无意识画下的素描上，所有λ符号都自动连接成了一朵桂花图案。
三个月后，结案报告会上。投影仪展示着从美术馆废墟找到的证据：λ先生的真实身份是清末太医薛远山，专攻脑科，辛亥革命后失踪。那些缝合的脸皮来自他六次"重生"的受害者。
"最奇怪的是这个。"法医指着试管里残余的绿色液体，"含有某种特殊的纳米级生物芯片，能在特定频率下承载人类意识。理论上，如果技术完善..."
"永生。"沈翊轻声说。他手腕上的λ形胎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杜城合上档案："路垚的失踪案可以结了。技术科对比过笔迹，那本日记确实是他写的。最后一页写着..."
"第七号与第九号的连接点是时间本身。"沈翊接话，"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散会后，沈翊独自留在会议室。阳光透过窗帘，在桌面投下模糊的光斑。他无意识地在文件上签名，收笔时才发现自己写下的不是名字，而是一个完美的λ符号。
窗外飘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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