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系主任找你！”
严浩翔从素描本上抬起头，看到林小雨在画室门口朝他招手。自从互换身体已经过去两周，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贺峻霖”这个身份，甚至开始享受绘画带来的乐趣。但系主任突然召见，还是让他心头一紧——是不是哪里露馅了？
他放下炭笔，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跟着林小雨走向系办公室。
"知道是什么事吗？”他小声问。
林小雨神秘地眨眨眼："好事儿，我猜。你的《灵魂的回响》太惊艳了。”
《灵魂的回响》是严浩翔完成的那幅参赛作品。他用贺峻霖的身体和残留的绘画天赋，加上自己对音乐的感悟，创作出了一幅融合声波与色彩的抽象画。没想到这幅画不仅获得了教授们的一致好评，还被选为美术系代表作品之一参加全市青年艺术家大赛。
系主任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严浩翔轻轻敲了敲。
"请进。”
他推门而入，看到系主任正和一位银发女士交谈。见他进来，系主任立刻笑容满面："贺同学，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艺术基金会的玛琳女士，她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
玛琳女士站起身，锐利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打量着严浩翔："你就是《灵魂的回响》的作者？能谈谈创作灵感吗？”
严浩翔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幅画其实源自他灵魂被困在贺峻霖身体里的感受——那种声音与图像、自我与他者交织的混乱状态。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
"是关于...边界的模糊，"他谨慎地选择词汇，”当声音变成色彩，当外在形象与内在感受不再一致时...灵魂会发出怎样的回响。”
玛琳女士的眼睛亮了起来："非常哲学的表达，但画作本身又充满原始的情感冲击力。你知道吗？评审委员会全票通过将你的作品推荐参加全国青年艺术家大赛。”
严浩翔瞪大了眼睛。全国大赛！那是贺峻霖梦寐以求的舞台。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太感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这次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震惊。
"不用谢我，”玛琳女士微笑，"是你的才华打动了我们。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提交最终作品前，能否请你增加一些尺寸？现在的画布对于巡展来说稍小了些。”
严浩翔点点头，脑海中已经开始计算需要多少时间来完成这个任务。离开办公室后，他第一时间给贺峻霖发了消息：「你的画被推荐参加全国青年艺术家大赛了！但他们要我加大画布尺寸。你有什么建议吗？」
贺峻霖的回复很快到来：「什么？！全国大赛？！天啊！画布加大没问题，但注意保持现在的色彩密度，别让扩展部分显得空洞。还有，有个好消息——我被选为学院代表参加下月的国际钢琴比赛了！」
严浩翔盯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们用对方的身份，在对方的领域取得了突破。这种讽刺的成就感既苦涩又甜蜜。
「恭喜！我就知道你能行。」他回复道。
「是你爸逼出来的」贺峻霖加上了一个哭笑脸，「每天练琴八小时，手指都快断了。不过...我开始理解他了。」
严浩翔挑了挑眉：「理解他什么？」
「他对你的严格要求。昨天我...也就是你，弹完一首曲子后，他居然说'还不错'。然后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骄傲...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存在。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严浩翔站在走廊中央，读着这条消息，胸口泛起一阵酸涩。从小到大，他几乎没听过父亲的称赞，总是被要求做得更好、更完美。原来父亲眼中也曾有过骄傲吗？只是他从未发现？
「你呢？适应我妈的过度关心了吗？」贺峻霖又发来一条消息。
严浩翔轻笑。贺母确实无微不至，从早餐的营养搭配到每晚的睡前牛奶，从衣服是否够暖到交友状况，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起初他感到窒息，但现在...
「她昨晚给我...也就是你，织了条围巾，说是防颈椎受凉。虽然颜色有点...亮粉配荧光绿，但我戴了。」严浩翔回复道。
「那是她表达爱的方式。」贺峻霖回复，「我一直想独立，讨厌被当小孩子对待。但现在想想，有人这样无条件爱你，其实是种幸运。」
两人隔着屏幕，各自在对方的生活中领悟着曾经忽视的温情。
当天晚上，他们约在图书馆偏僻的角落见面，各自带了专业资料——严浩翔需要贺峻霖指导如何扩展画作，贺峻霖则需要严浩翔帮他分析比赛曲目。
"这部分应该加一些过渡色，”贺峻霖指着画布边缘说，"像音乐中的渐弱处理，让延伸部分自然融入原作。”
严浩翔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他们头靠得很近，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严浩翔用的是贺峻霖惯用的青柠味洗发水，而贺峻霖则带着严浩翔常用的雪松古龙水味道。
"这首肖邦的叙事曲，”严浩翔指着乐谱说，"第二页的华彩段落，我的...呃，你的身体应该很熟悉，但情感处理上要注意...”
他们就这样互相指导到图书馆闭馆，然后决定溜进已经锁门的美术系画室继续工作。夜晚的校园静悄悄的，只有保安的手电光偶尔扫过远处走廊。
"我查了很多资料，”严浩翔一边调色一边说，"关于灵魂互换的。大多数是科幻小说或宗教玄学，没什么科学依据。”
贺峻霖叹了口气："我也问了我国外的艺术圈朋友，有个冰岛人说他们那儿有个传说，灵魂互换的人要在大雷雨之夜，站在分开两地的边界线上同时念咒语...”
"我们连上次车祸是怎么发生的都不清楚，怎么重现条件？”严浩翔挫败地扔下画笔。
沉默片刻后，贺峻霖突然说："等等，图书馆三楼不是有个神秘学专区吗？也许我们应该看看那里。”
严浩翔挑眉："你信这个？”
"不信，”贺峻霖老实承认，"但我们现在的情况本来就违背科学，不是吗？”
于是他们又偷偷溜回图书馆。深夜的图书馆空无一人，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三楼的神秘学专区积满了灰尘，显然很少有人光顾。
两人分头查找，翻阅各种关于灵魂、附身、转世的书籍。大多数内容荒诞不经，让他们频频摇头。就在准备放弃时，贺峻霖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一本破旧的线装书，书脊上烫金的字已经斑驳不清。
"《灵魂奇闻录》...”他轻声读出书名，翻开泛黄的纸页。
严浩翔凑过来，下巴几乎搁在贺峻霖肩上。书页上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的文字是文言文夹杂着奇怪的符号。
"这写的什么啊？”严浩翔皱眉，"完全看不懂。”
贺峻霖却突然屏住呼吸："等等，这里有一段...『魂异篇』...”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一段文字，"『有二子，遭雷亟而魂互易，形非其形，神非其神...』这说的不就是我们吗？”
严浩翔瞪大眼睛："继续往下！有说怎么换回来吗？”
贺峻霖艰难地辨认着晦涩的文字："『...真心相拥时，魂或可归其位...』后面破损了，看不清。”
"真心相拥？"严浩翔重复道，"我们上次试过接吻，没用。拥抱...我们还没试过。”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严浩翔张开双臂，贺峻霖上前一步，两人紧紧相拥。严浩翔能感觉到贺峻霖——或者说，自己身体——的心跳声，有力而快速；贺峻霖则闻到了自己洗发水的味道从"自己”头发上传来，这种体验怪异至极。
他们抱了很久，直到手臂发酸才分开。
"有什么感觉吗？”严浩翔期待地问。
贺峻霖摇摇头："除了尴尬，没有。”
严浩翔叹了口气："也许需要特定条件？或者这个记载根本就是胡扯。”
"但这是目前为止最接近我们情况的记载了。”贺峻霖小心地合上书，"我们可以借回去再研究。”
他们把书藏在一堆美术资料里带出了图书馆，决定改天继续研究。虽然拥抱没有立即见效，但至少找到了一条可能的线索，这让他们比前几天多了些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忙于准备各自的比赛。严浩翔每天泡在画室里，按照贺峻霖的指导扩展那幅《灵魂的回响》；贺峻霖则被严父逼着练习比赛曲目，每天手指酸痛得几乎拿不起筷子。
但他们每晚都会找时间见面，有时在琴房，有时在画室，互相汇报进展，研究那本古籍，尝试各种可能的"灵魂归位”方法——同时听同样的音乐、吃同样的食物、甚至尝试同步呼吸...全都无济于事。
全国青年艺术家大赛截稿日前三天，严浩翔在画室熬到凌晨。画作已经基本完成，但他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他拍下照片发给贺峻霖：「你觉得还需要加什么吗？」
贺峻霖很快回复：「右下角有点空，可以加个微小但明亮的元素，像乐曲结尾的惊喜音符。」
严浩翔思考片刻，拿起最细的画笔，在右下角画了一个小小的银色音符——正是贺峻霖送给他，现在挂在他（贺峻霖身体）脖子上的那条项链的样式。画完后，整幅画突然有了焦点，所有流动的色彩仿佛都在向那个小音符汇聚。
「完美！」贺峻霖回复道，「对了，明天我就要去维也纳参加比赛了，为期一周。」
严浩翔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一周？这么久？自从互换以来，他们还没有分开超过一天。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他担忧地问。
「有严...我爸和你学校的教授带队，应该还好。但我会想你的。」
严浩翔盯着这条消息，胸口泛起一阵温暖。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但谁都没有明确界定过。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产生的依赖与亲密，是否只是 circumstantial？
「我也会想你。比赛加油，让世界看看严浩翔的才华。」他回复道，然后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不管在谁的身体里。」
贺峻霖回了一个心形表情。严浩翔微笑着收起手机，小心地将画作包装好准备明天提交。他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不知不觉，他们互换身体已经快一个月了。
第二天，严浩翔去送机。贺峻霖跟着学院代表团在安检口排队，严父正在和几位教授交谈。看到严浩翔——在他眼中是"贺峻霖”——走过来，严父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你来啦。”贺峻霖小声说，眼睛亮亮的。
严浩翔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小盒子："送你的。比赛时戴着。”
贺峻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袖扣，做成了调色板的形状。"这样你弹琴时也能有点美术系的风格。”严浩翔笑着说。
"谢谢。”贺峻霖紧紧握住袖扣，"我会戴着它上台的。”
"贺峻霖，”严父突然走过来，严肃地说，"我们要安检了。”
严浩翔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这个反应让严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严父眼中，这个美术系的男生怎么会有和他儿子一样的条件反射？
"再见，贺同学。”贺峻霖故意用正式的语气说，但眼神里满是温柔。
"祝你比赛顺利，严同学。”严浩翔回应道，然后转向严父，"严教授，请照顾好他...我是说，他们。”
严父点点头，表情略显缓和："你的画作我听说了，不错。”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看着贺峻霖跟着队伍消失在安检口，严浩翔心里空落落的。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音符项链——这是他现在与贺峻霖唯一的物理联系了。
接下来的一周，严浩翔全身心投入到美术作业中，同时准备自己的全国大赛。贺峻霖则每天从维也纳发来消息，汇报比赛情况。
「预赛通过了！评委说我...也就是你的演奏'技巧精湛且充满诗意'。」
「半决赛弹了你教我的那首拉赫玛尼诺夫，有个评委感动得哭了。」
「决赛明天举行，我好紧张...」
决赛那天，严浩翔早早地守在电脑前，等待比赛直播。当贺峻霖——在严浩翔的身体里——走上舞台时，严浩翔屏住了呼吸。舞台上的"严浩翔"看起来沉着自信，只有严浩翔能看出他微微紧绷的肩膀透露出的紧张。
贺峻霖演奏的是严浩翔原创的一首曲子，名为《镜像》。这是严浩翔在互换前就开始创作，但一直未能完成的曲子，现在由贺峻霖在严浩翔的身体里将它完美呈现。讽刺的是，这首曲子原本探讨的是身份认同与自我认知，现在有了全新的含义。
演奏结束时，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评委们一致给出了满分。严浩翔看着屏幕上贺峻霖鞠躬致谢，袖口处那枚调色板袖扣闪闪发光，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那是他的身体，他的曲子，但灵魂和演绎完全是贺峻霖的。
与此同时，全国青年艺术家大赛的结果也公布了。《灵魂的回响》获得了当代艺术组金奖。评语写道："作品展现了惊人的内在冲突与和谐统一，色彩运用大胆创新，令人过目难忘。”
当贺峻霖载誉归来时，严浩翔去机场接他。一见到严浩翔，贺峻霖就忍不住跑过来紧紧抱住他——在旁人看来，是"严浩翔"激动地拥抱"贺峻霖”，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我们做到了！”贺峻霖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的画拿了金奖，你的钢琴也拿了第一！”
严浩翔笑着回抱他："是我们的成就。没有你，我根本画不出那幅画；没有我，你也弹不好那首曲子。”
严父走过来，清了清嗓子："浩翔，注意形象。”
两人赶紧分开。严父探究地看着"贺峻霖”，又看看自己的"儿子”，眉头紧锁。回程的车上，严父突然问："贺同学，听说你的画作也获奖了？”
严浩翔点点头："是的，严教授。全国青年艺术家大赛。”
"艺术和音乐是相通的，”严父出人意料地说，"浩翔最近对美术的兴趣也突然增加了。”
贺峻霖在后座僵了一下，严浩翔则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严父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们经常在一起，”严父继续道，眼睛盯着前方的路，"这很好。艺术家需要互相启发。”
严浩翔和贺峻霖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这几乎是严父表达认可的方式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严浩翔的公寓庆祝——这是贺峻霖提议的，说严父难得地给了他一天假期。严浩翔用贺峻霖的身体笨拙地开了瓶香槟，两人举杯相庆。
"为了我们在对方身体里的奇怪成就。”严浩翔笑着说。
"为了有一天能换回来。”贺峻霖补充道，轻轻碰杯。
喝到微醺时，贺峻霖突然说："你知道吗？我开始喜欢上钢琴了。以前只觉得它是严苛父亲的象征，但现在...当我让你...我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时，有种说不出的自由感。”
严浩翔点点头："我也开始享受绘画。以前总觉得音乐才是最高雅的艺术，现在发现色彩和线条也能表达语言无法描述的情感。”
他们相视而笑，意识到这次荒谬的经历意外地拓宽了彼此的艺术视野。
"那本书，”贺峻霖突然想起，"我们还没研究完。也许还有其他线索。”
严浩翔拿出那本《灵魂奇闻录》，两人再次仔细研读。除了"真心相拥”那段，他们还发现了一处模糊的记载："...雷电为媒，真心为引，形神合一...”
"雷电为媒...”严浩翔喃喃道，"难道需要再次在雷雨天气中...”
"但我们上次是在雷雨中触电才互换的，”贺峻霖指出，"如果再来一次，会不会更糟？”
严浩翔合上书，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应该接受现状。你看，我们在对方的身体里也能过得很好，甚至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
贺峻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但这不是我们的人生。你的钢琴天赋，我的绘画梦想...我们只是在扮演对方。”
严浩翔知道他说得对。无论适应得多好，这终究是一场错位。他伸手握住贺峻霖的手："天气预报说下周有雷雨。到时候...我们可以试试。在那之前，让我们好好享受一下彼此的成就。”
贺峻霖点点头，回握他的手。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而他们坐在光影交界处，两个灵魂在错误的身体里，暂时找到了平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