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芸儿捏着自己的腰带,在门口左顾右盼,终于看见远远的一点灯光正缓慢的向着这里移动过来。
渐渐的,敲更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笃笃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金芸儿立刻大声的哭了起来,转身慢吞吞的将腰带往院门上的横梁上挂。
金芷铃所住的院子规格在整个金家仅次于祖宗老太太和金世轩的院子。
除了一扇结实的乌木门之外,上头有个遮雨的半连廊。
连廊上头横了根横梁,原本是用来架牌匾做院名的。
只是金芷铃想到了红楼梦里,林黛玉院子的牌匾上起的“怡红院”三个字被后世人挪做了它用后,心里就觉得硌应。
仿佛自己随便什么名字,这院子都好像是个暧昧的地方似的。
索性也不放牌匾了,反正金府没人不知道是谁住在里头就得了!
这会儿,这横梁倒是给金芸儿派上用场了。
她踮着脚,一边哭哭啼啼的将手里的腰带往横梁上甩,一边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那两个打更值夜的老头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里。
“磨磨蹭蹭的,是要死了么?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哼,明天看我不叫小娘好好告你们一状,叫父亲把你们轰了出去!”
金芸儿嘴里嘀嘀咕咕的诅咒这这两个看更的老头,手里却还在装模作样的往横梁上甩着腰带。
本来她就是做做样子的,也没想过真把自己吊死,所以这腰带的准头自然不会太准。
金芷铃在屋里见了这一幕,简直被恶心得无法形容了。
“柿子,去,帮帮她!”
一声令下,柿子顺着墙壁飞快的爬上了横梁。
等金芸儿再次甩起要带的时候,小爪子一伸将腰带捞了过来挂在了横梁上。
生怕她又把腰带扯下去,柿子又给她在梁上饶了一圈缠的牢牢地,保证金芸儿扯不下去
底下的金芸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心不在焉的随手一甩,腰带竟然真的就挂上去了。
嘁~
往日里投壶却不见有这样的准头!
她撇了撇嘴手上微微用了用力想把腰带扯下来,不料拉了两下纹丝不动,不由得一愣。
这时打更的竹梆声离她越来越近,两个老头似乎也看见她。
其中一个叫做张老头,另一个是才雇来的,是个哑巴,大家都叫他老哑巴。
两人也里值更,张老头负责提灯笼喊话,老哑巴就跟在他后边敲梆子。
见到大姑娘院子门口站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不会往那个事情上想。
于是张老头有点紧张的提起了灯笼问道:“哪里是谁啊?”
“嘤嘤嘤,不活了,让我死了算了。”
金芸儿见有人来了,立刻大声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飞快的在垂下的腰带上打了个结。
踮起脚试了试高低,够不着。
她又哭着回到金芷铃的院子里拿了只小凳子过来店垫在脚下。
这下总算够着了。
她把脖子往腰带上一伸,心说,只要这两个老头过来看见是自己,一定就会敲锣大声叫人来,这样一顶就能把父亲给引过来,小娘那里的一切就能顺利进行了。
柿子从梁上跳了下来,仰起头看了看这个假模假样的女人,心里一阵厌恶。
小脚一勾,直接促狭的把她脚下的小凳子给勾走了。
这下金芸儿双脚腾空,假上吊变成了真寻死。
一双手情不自禁的抓着脖子上的腰带,她的脚在空中死命的蹬着。
“救、救命……”
她想喊,可是喉咙被卡着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心里却在暗暗骂道:
你们两个死人,倒是快来救我啊!
两个老头在金家做了那么多年的打更人,何曾见到过三更半夜在人院子门口上吊自尽的诡异事情?
只当是今晚遇到了鬼,吓得腿脚发软,双双谈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鬼,鬼啊~~~”
他们这一叫,倒把院子里头早就暗中准备好的婆子们给交了出来。
“谁啊,大半夜的咱咱们姑娘院子门口大吼大叫?什么鬼啊?我看你出门才是鬼吧?促狭鬼!扰人清梦的死鬼!”
婆子们中,一个天仙肥婆似的中年女人,领着众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一出门状撞见掉在横梁上挣扎抽搐的金芸儿,顿时夸张的大叫起来:“哎呦喂啊,三姑娘!三姑娘你、你怎么大半夜的挂我们院门口了?这是做啥呢?又不逢年也不过节的,你就算要做腊肉也不至于把自己挂上去啊?”
金芷铃在屋里听得拍案叫绝。
这损人的说得如此俏皮幽默,她是怎么做到的?
赏!
此处必须有赏!
“紫儿,领头的婆子叫什么名字?”
“我们都管她叫邢娘子,她丈夫去的早,为了一双儿女便签了长契,在咱们院子当了一个三等粗使婆子。”
这是个人才,干粗活屈才了。
金芷铃笑道:“明日叫她来见我。”
“是,姑娘。”
另一头,挂横梁上的“腊肉”金芸儿听了她这话,没被腰带勒死也差点被她气死。
什么?
腊肉?
本姑娘在你们院门口自尽呢,人命关天,你不赶紧来救我,竟然还把我比成一块腊肉?
一阵晕眩窒息的感觉袭来,金芸儿的手脚开始抽搐。
邢娘子见状,立刻带着几个婆子七手八脚的上前解救她。
人救是救了下来,只不过在解救的过程中,不知道哪位婆子“不小心”将自己身上全部的重量都吊在了金芸儿的身上,拉得她眼睛都翻白了,才顺利的把腰带解开。
金芸儿一落地就软在了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差、差一点就真的见阎王了,此刻她的心里有些后怕。
“三、三姑娘?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过神来的张老头用手里的灯笼照了照金芸儿的脸,确定了她是活人后,才惊魂未定的问道。
他的话就好像提醒了金芸儿一般。
她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东倒西歪的走过去,一把抓住还挂在梁上的腰带,大声的哭喊道:“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去死,大姐姐这样的欺负人,我活不了了,我死了就能趁了大姐姐的心,你都走开,别拦着我!”
邢娘子带着一群婆子忙上前“劝阻”。
“别呀,三姑娘,你就算要死也换个地方撒,在这儿吊死了多冤啊,主君问起我们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自寻短见。要不,你看这么着,不如我们几个扶你上主君屋门口上吊去?万一你没死成,主君问话,你也能直接回答不是?”
“你!”
金芸儿被气的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指着似笑非笑的邢娘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
气到极点,金芸儿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了,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就扑了上去和邢娘子撕打了起来。
一旁的婆子可都是邢娘子的手下,岂能容她吃亏?
于是扯头发的扯头发,拉大腿的拉大腿,一群人就这么打做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