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穹殿偏殿的小书房。
金芷铃在书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没有敲门。
听着书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听李氏说，自从那晚他们被赵悦抓到牢里关了起来，金世轩就隔三差五的被那个人渣拉出去审问，非逼着他说出金芷铃的下落。
金世轩在看清了王小娘的为人之后，整个人也变得硬气起来。
别说他不知道金芷铃的下落，就算知道他也不打算告诉赵悦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就是这份迟来的硬气，让金世轩在赵悦的手下吃了不少的苦头，也让他从此落下了肺寒的病根一直咳嗽个不停。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从里头传了出来，金芷铃终于心软了下来，抬手敲响了书房的门。
笃笃笃！
“咳咳，谁啊！”
“爹，是我。”
书房里头一下子沉默了片刻，片刻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金世轩站在门里诧异的看着金芷铃，半晌眼眶忽然就红了。
“我、我……欸，欸，铃儿，你、你还活着……不是，爹是说……你、你回来了。”
大约是他觉得自己在女儿的面前红了眼眶有点丢脸，他故意别开眼，想要装出以往的威严样子说句话，可不知怎么的话从嘴里出来却变得语无伦次。
“进来吧，快进来坐。”
他只好尴尬的转过身，借着招呼她的空当悄悄扯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金芷铃没有动。
虽然她依旧神色淡淡的站着，可是心里却感慨万千。
小半年的时间，金世轩原本挺拔的身子居然鞠瘘了许多，两鬓也平添了许多的白发，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几岁，病容满面，憔悴不堪。
“还站着干嘛，快进来坐。”
往前走了几步，金世轩发现金芷铃并没有跟着自己走进来，于是转过头再一次催促她。
金芷铃回过神来，朝他淡淡笑了笑：“欸。”
抬脚走进书房，金世轩指了指自己下首的座位，“坐。”
金芷铃坐了下来。
两父女真的面对面的坐下后，却又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彼此各自低着头垂着眼，一时间气氛变得安静了起来。
“咳咳咳！”
很快，金世轩的咳嗽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金芷铃连忙站起来将桌上摆着的一杯茶递到金世轩的手里。
“爹，喝口茶。”
金世轩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接过杯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那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水撒了他一身。
“唉……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的金世轩，在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长叹了一声说道。
金芷铃垂眼，默不作声的接过杯子放在桌上，转身仍旧回到位子上坐好。
这一举动似乎刺痛了金世轩。
他的脸上流露出失落和内疚的神情。
“铃儿，是爹对不起，对不起你娘！”
金芷铃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回从这个偏心自私的老头嘴里听到这一句话，一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合适。
金世轩却似乎因为说出了这句话，便打开心中所有的记忆源头。
他陷入了回忆中，双眼看着前方自顾自说了起来。
“或许，你应该早有耳闻，我……并非你亲生父亲。”
金芷铃：！！！
“你的亲生母亲闺名叫做白苏荷，是前朝的遗孤。那年我进京赶考，路上遇到了山匪跌下悬崖昏死过去。醒来后第一眼就见到了一个天仙还要漂亮的女人，那就是你的母亲。她救了我，我想报答她，奈何当时身无长物，也不知道怎么报答。”
“你母亲治好了我，并派人将我送到了京城，那时候的我只知道她是个百草谷的女弟子。本想着等我高中了以后就去百草谷求亲，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把她迎娶过门。可是万万没想到，不等我去找她，她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听到这里，金芷铃心里隐约猜到，她的亲生母亲这个时候找到金世轩，一定和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金世轩接着说道：“记得那天下这大雨，她来找我却又昏倒在我的门前，我赶紧找来大夫为她看病，不想大夫却恭喜我初为人父。”
“当时我真的是五雷轰顶，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后来你母亲醒了以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初欠她的救命之恩，愿不愿意娶她，哪怕只是当一个小妾，只要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好。”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她又拿出了许多的珠宝，许诺说只要能给她一个名分，这些珠宝，哦不，以后还有更多的银子可以拿给金家振兴门楣。”
“所以后来你就答应了？”
金芷铃的声音微微凉了几分。
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喜当爹，可是有了许多的银子那可就说不准了。
“不不，我当时答应娶她绝对不是因为这些银子。”
金世轩察觉到了金芷铃语气的变化，立刻抬头摆手否认。
“那是为了什么？”
金芷铃问的有些凉薄，要是换作以前金世轩又该发怒呵斥她了。
可是今天金世轩却一点没生气，反而还有些伤心失落。
“呵呵，为了什么？因为我喜欢她！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她了。”
他看着金芷铃凄然一笑：“你一直都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可是我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真心真意的心悦过一个人。当你有一天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为她付出一切的那个人，她的心比石头还硬，永远也捂不热的时候，你会不会怨，会不会恨？”
金芷铃：……
原来这老头这年对自己的冷漠全来自于他对她亲生母亲的爱而不得。
可悲可叹。
“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是金芷铃，也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最在意的事情。
今天她终于能替原主亲口问出这个问题了。
金世轩的脸色变了几变，似乎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纠结了许久，他的脸色一颓，终于开口说道：“你的母亲……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然后造成生你的时候难产……血崩而亡。”
金芷铃闻言，忽然间身体里的血液像是沸腾了起来，一股没来由的愤怒感充斥满她的内心。
她知道，这是原主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丝意念，在听见亲生母亲真正的死因后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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