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村口非常热闹。
敲锣打鼓,鞭炮轰响,村书记张宗国正式上任。
村里成立了村委会,刘大叔众望所归担任村长一职,刘婶成为妇女主任,为妇女儿童送去温暖。
黄瑞因为身强力壮成为保安部门的一员,吴大夫的旧卫生所也在翻新中,成为正式的诊所。
村口的荒地持续开垦中,路两旁移栽了花草树木,望溪村焕然一新,逐渐有了临近新年的新气象。
中午的时候,虞梦和阿湛去了趟镇上,买了些面粉,鸡蛋,蔬菜食物,准备着好好过一次元旦节。
今早方大叔出院了,方大婶抽不开身,于是虞梦就带着方大婶做的饭菜到医院看方强。
程飞因为把方强打成重伤,他家里用了点关系把他转到别的学校,还替方强付了医药费,以此堵住悠悠众口。
方强接过饭菜的时候,眼泪啪嗒往下掉,埋头吃了起来。
他的两颊干瘪凹陷,黑黝黝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
眼底里那曾经炙热燃烧的火焰也化为了一缕烟灰,黯淡无光。
虞梦并不想久留,她帮助方强是出于道德良心,心里仍存有一丝不忍。
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原谅方强曾经的所作所为。
“谢谢……”
耳后,传来方强虚弱的,愧疚的感谢。
虞梦没有回头,掩上病房的门。
她没有问方强为什么偷了程飞的钱,但虞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孝心这两个字,并不能成为他为非作歹的理由。
虞梦和阿湛回到望溪村时,又看见了一群村民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停下自行车,虞梦带着阿湛上前一探究竟。
“发生什么事了?”虞梦问。
一村民指着人群中央:“哝,之前偷鸡贼偷的锅碗瓢盆,找到了。”
虞梦和阿湛对视一眼,扒开人群。
人群中央站着个破衣土脸的少年,昂着下巴,伸长脖子,正和村民们争吵。
“我锅盖行得正坐得端,这些东西才不是我偷来的,你们说我偷的,有证据吗!有证据吗!”
村民们七嘴八舌都讲不过这个伶牙俐齿的少年,也不敢进一步采取行动。
村委会那头刚开完会,书记和刘大叔等人立即赶到现场了解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个锅盖是邻村富康村的人。
富康村这地虞梦知道,既不富也不康,比望溪村还穷。
他说这些东西是自己买来的,之所以来望溪村是为了把这些东西再卖出去,赚些小利润。
村民们不信,纷纷指出这些东西是自家的。
“你们看,你们看这个红肚兜,是我家娃的,三婶也知道吧,我娃有一回把肚兜浸尿盆里,这好大一块尿渍洗也洗不掉,还能有假?”
“就是,我家那口锅放灶台上被老鼠啃了半个角,你们看这形状,能有这巧合?”
“天杀的,连鞋也偷,这鞋是我一针一线纳出来的,这针脚,这花样,咱村谁不知道我的绣活啊!”
锅盖任由村民们七嘴八张说个不停,自己乐呵呵得双手抱臂,哼哼小曲,满不在意。
虞梦看他那样,觉得如果给他嘴里叼个狗尾巴草,跟那外头的小流氓没两样。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村书记出面安抚群众。
村民们立刻安静下来。
“这位小兄弟,你说东西是你买的,那请问是从谁手上买的?我们村里前些日子丢了很多东西,恰巧就是你手上卖的这些,你和大家伙解释清楚,免得误会了你。”
锅盖磨磨后槽牙,看这个书记说话倒还像个有领导样的文化人。
他从兜里摸摸搜搜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说:“哝,有凭有据!”
纸条上写着:卖家葛二蛋自愿把商品转让给锅盖
还有个指印,有模有样。
虽然这纸条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哪哪都错,但耐不住还真有凭据。
书记看罢,又问:“那这位叫葛二蛋的兄弟是从谁手里买的这些东西呢?”
锅盖抖抖腿,朝人群扫视一眼。
转了个圈,定住。
“她!”
虞梦猝不及防。
“我?”虞梦指着自己,觉得莫名其妙。
难不成这就是信口胡诌,凭空甩锅?
“你胡说八道呢,她偷这些东西做什么!”
虞梦还未说话,就有村民开口替她解围。
“偷东西还能干嘛?卖钱呗,她一看就穷!”锅盖哼了一声。
“你这是诬赖人小姑娘,她不可能干这事,人家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那是以后要靠自己赚钱的!”
其他村民也你一言我一语附和,别的他们不知道,但虞梦为了赚钱养家,每天早出晚归打工的事村里可是人尽皆知。
“哦!你们说我的时候就不是诬赖,我说她就是诬赖啦!”锅盖怼道。
虞梦看锅盖那模样就跟七姑八婆斗嘴似的,心生一计。
“你说这东西是我卖的,那你倒是说说,我卖东西那天是几月几日,几分几秒,天气如何,穿的什么,你要说不出来,只能证明你根本就没见过我。”虞梦说。
锅盖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一转:“呃……十一月…十五号,晚上七点五十二分…九秒,天气挺冷的……穿的…厚外套!”
人群忽然一阵哄然大笑。
“笑什么!笑什么!”
“你这小子,哪有人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的,虞梦平常七点早没影了,人去工作了,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呢!”
说罢,村民们又一阵大笑。
锅盖瞪着虞梦恨得牙痒痒,后槽牙磨得嘎吱响。
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下套了。
嘈杂声嗡嗡不断
“你们都别猜了,东西……东西是我偷的……”
那声音是从人群后方传来的,众人转身,方大婶正搀扶着方大叔走来。
方大婶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好几根。
她刚从医院把方大叔接回来,方大叔得的是骨癌,还好是早期,现在能出院也是托了手术的福。
方大婶步态蹒跚,走到人群前,看了虞梦一眼,又垂着头,语气里是悔恨和自责。
“东西都是我偷的,跟她没关系。”
“方婶……你…你怎么能…”刘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我鬼迷心窍,贼喊捉贼……都是我做的。”
“方婶,你有什么难处大家伙都尽力帮你,老方的事村里也凑了不少钱,你……你犯不着做这种事啊,你可真是让乡亲们心寒啊!”
“哪够啊……哪够啊……”方大婶垂泪:“都是报应啊!”
方大婶为了筹钱,先是把自家的十六头鸡给卖了,又借着走家串门悄悄顺走了村民们许多东西,为怕事情暴露,最后嫁祸给刚好有一箱鸡蛋的二狗。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谁能想到今年的冬天来的这么早,为了防止庄稼冻伤,村里召集了人建篱笆棚。
方大叔老实能干,架篱笆又稳又牢,前前后后帮了村民们不少忙,他那条腿就是在帮村民们架篱笆的时候摔伤的。
本以为是外伤,没想到到了医院一检查,竟然是骨癌。
“真是对不住大家伙,我对不起大家!”方大叔一瘸一拐,鞠躬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