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堂皇明亮，气氛却压抑至极。
小罗垂下头良久，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微微开口:“我没有那个意思…”
依旧是怯怯的目光试探，不敢昂起头来。
冷眼回视，目光再一次落向镜中胆怯的他，眼里的，手上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防备…我对你姐姐只有感激，别的一点也不敢想。”
“是吗？”
语调不愠不火，却声色俱厉。
“是的……”小罗寻着他的声线抬眼，四目相对，那眸中的冷意将他逼得无处可逃。
他咽了一口气。
委曲求全般的目光酿出一丝苦笑，嘴角扬得牵强:“我不配。”
阿湛似是对他说的这句话略感意外，眼皮毫无察觉抬了一下，转眼，熄了眉宇间的厉色。
“其实我很羡慕你。”
他望着阿湛的侧脸，似有一丝动容:“因为……”
却听更衣室开门声，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只一眼望去，暖光白炽，流彩生辉。
虞梦走出更衣室，裙摆轻巧缀羽，弧形优美的黑纱巧妙将那抹春光掩隐，更让纤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
她面无表情整理身后的长羽，又抬眼定睛，抛来一抹明柔的笑意。
这一刻，仿佛能看见五年后的她。
那时少女的稚嫩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生人勿近的冷艳绝清。
如慵懒猫般上扬的眼尾不自知飞出一丝笑容，将强烈的占有欲望一瞬拢紧。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虞梦推回更衣室。
急促，嫉妒。
不想让任何人的目光多停留一秒钟。
她被推推搡搡进去，甚至还没仔细照过镜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穿上这件礼服后是什么样子。
售货小姐两手僵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关门还是拉出阿湛，最终还是选择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是不好看吗？”
她以为阿湛是怕她出丑，谁知他却迅速否决。
“不是。”
虞梦正疑惑，却见他又匆匆把架上的衣服递给她。
面不改色说了一句:“出来这么久，我们该走了。”
出了百货楼，二人又回到医院。
黄薇准备在医院里坐月子，小婴儿不哭不闹睡得香，虞梦放下东西后便离开了。
六月底天气出奇的热，纺织厂的染料色素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结块变质导致停工了好几天。
纺织厂老板趁机把锅扣到虞梦那亩花田头上，还砍了分成，虞梦当时和他商量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和小罗一同摆平了这事。
那会她觉得“无奸不商”这个词是有道理的，偏偏自己又不占优势，只好给他让了一成。
少赚总比不赚的好。
一中文艺演出这天初高中部停课，虞梦什么也没有参加，坐在学校体育馆观众席看节目表演。
阿湛每一次上台主持都冷着脸，说完台词恨不得立刻下台甩开沈嘉。
虽然她对沈嘉没什么好感，但觉得阿湛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
于是等他上台的时候就在观众席上挥挥手，他就会远远望过来，对着她笑一笑。
等到高中部主持，虞梦就离开了中央观众席，坐在第一排人少的地方。
阿湛换了身衣服，顺便从美食节比赛那里拿了个现成的小蛋糕过来。
他坐在虞梦旁边，见她正在写一道数学题。
虞梦说是她们班学委问的奥数题，阿湛就问她是男是女。
洋洒的笔尖忽然一停，虞梦抬起眼皮，略带娇嗔般笑了一下:“女的。”
“现在班上有一半男生见到我跟见了鬼一样。”她低下头，笔尖飞快，调侃般笑了声。
“啊……是吗？”
“是啊。”
虞梦觉得估计是因为上次运动会，她跑步太快把那些男生吓到了。
阿湛没有说话，盯着虞梦认真解题的模样，笑得不着痕迹。
他举起手中的小蛋糕，虞梦却没空吃。
“放那吧，等会吃。”
“我喂你。”又说:“草莓味的。”
虞梦一下来了兴趣，眼睛注视着题目，歪着脑袋，主动咬过他手上的蛋糕。
她觉得奶油吃太多有点腻，于是撇了撇嘴，嘴角不小心沾上奶油。
阿湛见她在认真解题，想伸手替她擦拭——却见她目光不移，许是以为蛋糕到了嘴边，猝不及防含了一口，才发现吃的是手指。
阿湛讷讷不动，却见虞梦的目光缓缓移来，不仅毫无羞色，还调皮咬了他一口。
鬼使神差的，他也没抽回手。
直到听到耳边一声呼喊，虞梦溜下座位，把本子交给学委。
她转过身，见阿湛不动声色站在身后，小表情委委屈屈，忽然来了一句:“姐姐咬我。”
虞梦一怔，继而失笑调侃道:“又不疼。”
她觉得刚才那种情况不咬一下，难道还要舔一下吗，那不是更奇怪。
虞念给她喂糖的时候她也会故意咬一下，然后就幸灾乐祸在旁边看他大哭。
见阿湛好像还耿耿于怀似的，她只好抬手哄道:“那我也给你咬一口。”
说着，还真把整只手臂递到阿湛嘴边。
阿湛知道她明显就是在开玩笑，知道自己不会咬，所以故意这么做。
于是干脆握过她的手腕，夹在臂弯中带走。
体育馆的楼梯很高，台阶层层叠叠，一眼望去，人如点星。
今天黄薇刚好出院，两人琢磨着离校去医院探望。
夕阳压山，晚霞烧云。
虞梦和阿湛走下台阶，路长不绝，总是要走很久。
“虞梦姐姐！”
脚步落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呼喊，她下意识转头去看，一脚滑倒，踩空坠落。
几乎是眨眼间，阿湛拉住她的手臂，惯性压倒，两人从台阶上一同滚落。
嘭！
一声沉闷撞击
阿湛用手臂护住她的后脑勺，才避免了石砖与头颅的撞击。
同学们纷纷凑过来，还好滚下来的时候台阶低，两人都没有受伤。
不过虞梦因为刚才的踩空把脚崴了。
沈嘉惊慌失措，提裙跑下，却迎面撞过阿湛一记憎恶的眼神。
“虞…虞梦姐姐，你没事吧……”
虞梦摆摆手。
“虞梦姐姐，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看一下……”
虞梦并没有看她，搀着阿湛的脖子，一瘸一拐往医务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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