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齐究半起身,伸手似是要抚上殷明祁的肩膀,举手投足间仍是那样温文儒雅,不愧是受过教养的上流人士。
虞梦看不见殷止询和殷明祁的表情,却见齐究那微微侧着的笑脸成了无奈松懈,然后放弃了劝解二人,又坐了下去。
殷明祁也不知做何表情,只是让了一步,顺着殷止询的话也问虞念:“你说说吧,我也很想知道。”
看似殷明祁和殷止询达成了共识,可场中的气压仍是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直到殷止询再次落座,才有人擦了擦汗。
虞梦固然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扔了个眼神给老李头,希望这个百事通能给出什么答案。
老李头摊了摊手,表示他毫不知情。
毕竟他在宋城待的这些年,只听说过齐家这么一个大户头头,剩下的那几个有钱也是很有钱,但也比不上齐家,所以就没有经常在虞梦面前提起。
而且在老李头印象中,他每次陪虞念参加这些比赛的时候,也只认识齐究这么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前也没听说过殷氏的大名。
老李头做了个嘴型:等会帮你打听打听
虞梦无奈翻了个白眼,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随着二人前后落座,好像就翻了篇,在座的人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一个个安静得仿佛缝上了嘴。
虞念见展厅安静得诡异,灵机一动,顺着殷止询刚才问的话挑起了话题。
虞念:“那么接下来由我介绍一下这幅画的含义。”
殷止询挑了挑眉,请他继续说下去。
在盯着殷止询的那一秒钟,虞念的心底闪过许多念头,而最为邪恶的想法是,他想借此试探一下殷止询是不是真的不再认他了。
虞念:“纪念。”
殷明祁提问:“纪念?”
虞念:“是的,首先先感谢灯光老师,如大家所见,这并不是一副人物肖像画,而是三幅。”
“从拿起画笔,到彻底完成这幅画,我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可能有些人会问,不过是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素描画,为什么要画这么久?因为对于我而言,这三个人是我的至亲,他们的笑容也是我最难捕捉的瞬间。”
虞梦坐在台下,心中五味杂陈。
她记得虞念第一次拿起画笔时,就说要给妈妈画一副肖像画,而那副画直到虞茉莉死的时候都没有完成。
虞念曾说过,虞茉莉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他曾不经意地捕捉到这个瞬间,试图将美好留在纸上,可是到最后,虞茉莉的死让他停下了脚步。
虞梦曾多次为他扮演虞茉莉的角色,可他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虞梦再像,也不是虞茉莉。
虞茉莉的笑容明艳端丽,眼角眉梢,脉脉含光,又夹杂着一丝落寞的风尘。
而虞梦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像一抹浅浅的霞光从嘴角飘了过去,让人难以忽略的,是她眼中的倔强与坚毅。
她们像是不同轨道的矛盾体,却又阴差阳错的有了交集,似是而非,像又不完全像。
殷明祁又问:“那这和纪念又有什么关系?”
虞念:“这三个人,分别是我的妈妈,姐姐,还有哥哥。”
虞念说到“哥哥”时,特地看了一眼殷止询,想知道如今的他会是什么反应。
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殷止询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仿佛在参与一场不属于他人生的故事,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刻,虞念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台下的虞梦察觉到虞念的失落,她的弟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正是因为如此,她也彻底死了心。
从机场的初见到虞念的画展,就像是这四年以来老天爷和她开的最大的一场玩笑,让她彻底认清现实,放下过往。
虞念默默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继续道:“妈妈仅仅参与了我人生中的七年,而我作这幅画的初衷也是为了纪念她。童年的时光,我只记得她总是坐着,她会傻傻地望着远方,会转过头来对我笑……”
“直到哥哥的离开,我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不变的承诺,也没有永远的陪伴。也许他们早就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忘了我,而我会记得,我的画笔会帮我记下,曾经那个回不去的时光,忘不了的人,任凭时光飞逝,瞬间永恒,跃然纸上。”
“你可以轻易地开口说爱,也可以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彼此,而我只想倾注全部的情感,向所有人展现这十几年来转瞬即逝的落寞与灿烂,以此纪念世上所有的相遇与分离。”
虞念说完,全场先是一阵静默,不知是谁带头鼓掌,紧接着,会场里陆陆续续响起不绝的掌声。
没有人叫好,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源源不断的掌声代替着他们的心里话,为台上那位少年献上最热烈的赞扬。
虞梦鼻头一酸,抬头望向台上那位阳光灿烂的少年,在她生命中落下一抹挥之不去的光芒。
虞念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唯有虞梦的目光真切热烈,他笑了笑,见虞梦也同样笑着看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臭小子,真能藏!
最终由专业评委选出结果,虞念的作品获得青少年组一等奖,总决赛三等奖。
由于齐究以高价拍得虞念的作品,使得它这幅画作有望在国际画展中以个人收藏画的名义,获得展览的资格。
虞念的作品原本的起拍价是十万,一开始还有人在往上加价,到了二十万后仅剩寥寥无几,只有齐究一直在坚持叫价。
由于殷明祁和殷止询二人不断叫价,起拍到三十万的时候,就只剩三个人在争。
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争的根本不是画作。
齐究叫价尚且说得上原因,毕竟虞念是齐家的画师,画作价值越高,显得齐家更有面子。
殷明祁一开始也叫的高,但殷止询就像是和他对着干似的,总是在他的价格上继续往上喊,直到最后齐究以六十五万的价格一锤定音,才最终成交。
殷明祁觉得再往上加价更不太值得,而随着殷明祁的放弃,殷止询也没了声,就像是故意恶心殷明祁一样,让他心里不痛快。
虽说这幅画能叫到这个价格虞梦也为虞念感到高兴,不过她心里很明白这价格里多少有点掺水,这些钱对齐家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她还是觉得有够肉疼的。
比赛结束,大家都自由地在展览厅和场会中欣赏走动,一些人还会聚集在一起讨论画作。
虞梦和老李头在展览厅后面等了一会,看见虞念和齐究一起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