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像藤蔓一样悄然生长。清晨,不需要过多言语,陆虎会默契地检查两车的胎压和油水,而许文则会准备好两人份的、拉花图案不同的咖啡。对讲机里的对话也从生硬的“注意车速”变成了更自然的交流。
“前方三公里有急弯,坡度下降7%,注意减速。”
“收到啦,‘陆导航’!对了,早餐三明治你是要加双份芝士还是单份?”
“……双份。谢谢。”
他们甚至开发出了一套简单的灯光信号:双闪表示需要停车,右转向灯闪烁表示发现有趣的事物。许文乐此不疲,常常用右转向灯提醒陆虎看路边的野马群或奇特的树形。陆虎虽然从不回应灯光,但车速总会不知不觉地慢下来。
这天,他们按照许文那张标注了许多“神秘景点”的手绘地图,拐上了一条非铺装的土路。地图上标注的终点是一个据说极少人知道的翡翠色湖泊。
路况比想象中更差。连续降雨让土路变得泥泞不堪,布满了深深的车辙。陆虎的越野车如履平地,但通过后视镜,他看到那辆粉色的餐车像浪里的小船,颠簸得厉害。
“你跟紧我的车辙走,避开左侧的深坑。”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明白!我这‘小粉’可是很坚强的!”许文的声音依旧轻快,但能听出一些专注。
在一个特别泥泞的陡坡下,陆虎轻松爬了上去,然后停下车回头查看。许文的餐车在坡道中段,车轮开始打滑,溅起大片的泥浆。她尝试了几次,车身微微侧滑,就是上不去。
“停下!”陆虎立刻喊道,“保持方向,别猛踩油门!我过来帮你。”
他拿起拖车绳和防滑板下车,脚步沉稳地走下坡。泥浆没过他的鞋踝。他仔细查看了餐车被困的情况,将防滑板垫在打滑的后轮下。
“挂低速档,听我指挥,慢慢给油。”他站在车旁,声音冷静而可靠。
许文深吸一口气,按照他的指示操作。发动机低沉地轰鸣,车轮抓住防滑板,车辆一点点向上爬。陆虎紧紧盯着车轮和车身的姿态,不断发出简短的指令:“稳一点…好,继续…可以,再给一点…”
就在餐车即将爬上坡顶的那一刻,意外发生了。一侧的后轮压塌了被雨水泡软的路基,车身猛地向一侧倾斜!
“啊!”许文一声惊叫。
陆虎反应极快,立刻大吼:“熄火!拉手刹!别动!”
餐车停了下来,但车身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危险的倾角,右后轮几乎悬空。
空气瞬间凝固。许文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方向盘,一动不敢动。陆虎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但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他先是仔细查看了车辆倾斜的角度和路基的情况,确认没有继续下滑的风险后,才走到驾驶座旁。
“没事了,暂时安全。”他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先下车,慢一点,从我这侧下。”
许文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手脚有些发软。她抓住陆虎伸出的手,跳下车,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陆虎稳稳扶住。她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指尖冰凉。
“对不起……我……”她看着倾斜的餐车,又看看满是泥泞的陆虎,愧疚和后怕涌上来,声音有些哽咽。
“意外而已,不是你的错。”陆虎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路况太差。先到安全地方去。”
他把许文带到坡顶的安全地带,然后独自围着餐车勘察。情况有点棘手。强行拖拽很可能导致车辆侧翻。
许文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在泥泞中忙碌,勘察、思考,眉头紧锁,却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她内心的恐慌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取代。她默默走回自己的餐车,从里面拿出毛巾和一瓶水。
当陆虎初步制定好救援方案走回来时,许文迎上去,把毛巾递给他:“擦擦脸吧。”又拧开水瓶递过去,“喝点水。”
陆虎愣了一下,接过。他满脸泥点,样子有些狼狈,但眼神专注依旧。他简单说了方案:需要用千斤顶和石块垫高悬空的车轮,重新填实路基,再从安全的角度拖拽。
“需要我做什么?”许文问,眼神已经恢复了镇定。
“帮我找足够结实的大石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沉默而高效的协作。陆虎负责最危险和技术性的部分,许文则尽全力做他的助手,递工具、搬石头、观察车辆变化。泥浆弄脏了她的衣服和脸,她也毫不在意。
当餐车被终于拖回安全路面时,两人都累得几乎虚脱,身上沾满了泥巴,像两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陶俑。
他们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突然同时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在笑声中烟消云散。
“看来,‘小粉’的极限探索到此为止了。”许文拍了拍她的餐车门,语气里没有失望,只有释然。
“嗯,”陆虎点头,“原路返回。去翡翠湖的路,不适合它。”
没有抱怨,没有指责。一次失败的探险,却因为共同的经历和解决问题的过程,变得不那么失败。
回程的车里很安静。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两辆沾满泥巴的车,仿佛共同经历了一场战斗的战友。
许文忽然开口,声音很轻:“陆虎,谢谢你。”
陆虎看着前方,嗯了一声,过了几秒,补充道:“你的应急反应很快。做得很好。”
许文转过头,看向窗外,嘴角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落日的余晖洒进来,把车厢照得亮堂堂的。
那条通往翡翠湖的岔路他们没有走通,但他们似乎走上了一条更重要的、通往彼此内心的路。挫折没有让他们分离,反而像粘合剂,将两条并行的线拉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