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虎

清晨，阳光透过木格窗棂，在房间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虎的生物钟精准地在六点整将他唤醒。他睁开眼，花了零点几秒的时间进行“系统启动”，识别出陌生的环境。

几乎同时，他的感官捕捉到了来自房间另一侧的、均匀轻微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地放轻了所有动作，坐起身，看向西边的那张床。

许文还睡着，侧身蜷缩着，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长发散开，几缕发丝贴在脸颊。她睡得很沉，呼吸绵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与白日里那个活力四射、甚至有点小固执的女孩截然不同。

陆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他注意到她睫毛很长，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注意到她床头柜上随意放着的那个“不圆”的陶碗和有着流釉痕迹的碟子；注意到她踢到脚边的被子一角。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起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甚至没有打开自己那盏冷白色的台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的晨光，进行简单的洗漱和穿戴。

整理完毕后，他拿起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像执行潜入任务的特工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再轻轻合上。

院子里空气清冷，带着草木的芬芳。老板正在擦拭桌椅，看到他，笑着点头示意。陆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打开电脑，连接手机热点，开始处理昨夜积压的工作。他的世界重新被熟悉的数据流和待办事项填充，但某个后台进程，似乎仍在缓存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安静沉睡的画面。

大约一小时后，房间里的许文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发现房间里只剩她一个，陆虎的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睡过。

她抓了抓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个坐在柿子树下、对着屏幕专注工作的身影。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影，表情是熟悉的冷静自持，与昨夜黑暗中那个略显紧绷的男人判若两人。

许文没有立刻打扰他，而是先去洗漱。等她再次出来时，手里端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是她借用民宿厨房刚煮好的。

她走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放在他手边。

“早啊，‘陆闹钟’。”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你起得也太早了。”

陆虎从屏幕前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微动，接过咖啡：“谢谢。习惯了这个时间启动。”

他注意到她换上了常穿的那件宽松毛衣，头发随意扎起，几缕碎发落在颈边，身上带着清新的牙膏味和咖啡的香气。

“工作很多？”许文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捧着咖啡暖手。

“例行维护。快处理完了。”陆虎回答，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几个指令，然后合上了电脑。他将注意力完全转向她，像是完成了一个阶段的进程，“睡得好吗？”

“特别好！床很舒服，而且特别安静。”许文笑着说，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某人睡觉果然很‘人体工学’，一点声音都没有。”

陆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饰性地移开目光：“保持静止可以减少能量消耗。”

许文笑出声来。

阳光渐渐变得温暖，洒满小院。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喝咖啡，听着树上的鸟鸣和远处溪流的声音，谁也没有急着提议出发。昨夜里那点微妙的尴尬，在晨光中消散殆尽，被一种更为自然舒适的相处所取代。

“今天什么计划？”许文终于问道，“回城吗？”

按照原计划，这确实是返程的时候了。

陆虎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她放在旁边石凳上的相机，又看向远处被晨雾笼罩的青翠山峦。

“你的地图上，”他开口，语气像是单纯的数据查询，“这附近还有没有‘未曝光’的区域？”

许文愣了一下，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像被阳光点亮的琥珀。她立刻拿出那张宝贝地图，铺在石桌上，手指在上面仔细搜寻。

“有！”她兴奋地指着一个画着小瀑布标记的地方，“这里！本地人说这个小瀑布很少人去，路有点野，但是风景绝美！就是可能……”

“可能不适合你的餐车。”陆虎接话。

许文点点头，有点遗憾：“嗯，看来只能错过了。”

陆虎看着那个标记，又看看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向往，沉默了几秒，进行着快速的风险和可行性评估。

“越野车可以尝试。”他最终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看看。”

许文几乎要跳起来：“真的？！”

“嗯。数据上看，坡度和水文条件，车辆应该可以应对。”他给出了技术背书，但补充道，“需要提前做好步行一段路的准备。”

“没问题！走路我最在行了！”许文满口答应，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计划再次为意外让路。但这一次，提出“偏移”的，不再是许文。

陆虎看着她雀跃的样子，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的温度正好，香醇微苦，回味却带着一丝甘甜。

他意识到，自己的系统似乎正在学习一种新的算法——一种将“她眼中的光”作为重要参数的优化算法。

重启后的旅程，方向未定，但似乎拥有了更多值得期待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