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影栖居

旧书店的晨光总来得很软，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伊索摊开的笔记本上，把夹在页间的薰衣草干花照得透亮——那是去年在山谷摘的，花瓣边缘还留着约瑟夫相机镜头的光痕，像被阳光吻过的印记。

伊索指尖刚碰到干花，身后就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约瑟夫醒了——那人总爱比他晚起一刻钟，醒后第一反应不是找相机，而是伸手在身后摸索，直到指尖触到他的衣角，才会松口气似的蹭过来。

“又在看那页？”约瑟夫的下巴轻轻搁在他颈窝，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哑意，呼吸扫过耳后，让伊索指尖的菌丝不自觉蜷了蜷。笔记本上是幅小画：光羽族幼鸟蜷在菌丝编的窝里，旁边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是小镇孩子送的胶片显影后，伊索照着描下来的。

“没。”伊索嘴上应着，却没合上书。约瑟夫也不拆穿，只是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个陶瓷小罐——罐身画着相机和菌丝缠绕的图案，是蒸汽都市的发明家送的，里面装着烘得香脆的坚果。他捏起一颗，剥了壳递到伊索嘴边，指尖故意蹭了蹭对方的下唇，看伊索耳尖悄悄泛红，才低笑出声。

上午的时光总过得慢。伊索会搬张小板凳坐在店门口，给窗台的菌丝盆栽浇水——那是童话森林的精灵送的品种，叶片会随光影变色，晴天泛着金，阴天转成浅灰，像个小小的光影晴雨表。约瑟夫就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摆弄他的相机，镜头不再对准危机，只拍伊索低头浇水的侧影、风吹起他发梢的瞬间，或是盆栽叶片上跳动的光斑。

偶尔有路过的孩子探头进来，好奇地盯着墙上挂的银辉胶片。伊索不会像以前那样躲开，反而会起身找出压在柜底的糖，分给孩子们吃。约瑟夫则会笑着把相机递过去，教他们怎么对着盆栽按下快门，看孩子们举着相机欢呼，伊索的嘴角也会弯起浅浅的弧度，指尖的菌丝悄悄绕上约瑟夫的手腕，和他的光痕缠在一起。

正午的太阳最暖时，他们会关了店门，去巷口的面馆吃一碗热汤面。老板早就认识他们，每次都会多放些伊索爱吃的菌菇，再给约瑟夫加个煎蛋。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条的热气模糊了玻璃，伊索会用指尖在玻璃上画小小的相机，约瑟夫就接着画圈菌丝，把相机裹在里面，像个小小的、只属于他们的茧。

下午常有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光羽族的幼鸟会衔着刚显影的胶片飞来，落在窗台上，胶片里是童话森林的新景象；影之幼灵则会悄悄溜进来，蜷在伊索的脚边打盹，影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温顺的弧度。伊索会找个小碟子，倒点牛奶放在地上，约瑟夫则会把幼鸟送来的胶片仔细夹进笔记本，边夹边念给伊索听：“你看，蘑菇伞下又多了只小影灵。”

傍晚的风最舒服，他们会沿着河边散步。夕阳把河水染成橘红色，伊索走得慢，约瑟夫就陪着他慢慢晃，偶尔停下来，捡起河边光滑的石头，在上面画小小的银戒图案——一枚刻相机，一枚绕菌丝，然后轻轻放进水里，看石头带着图案漂向远方。

“在做什么？”伊索问。

约瑟夫握住他的手，两枚银戒在夕阳下闪着光：“给每个路过的时空，留个我们的记号。”

回到书店时，天已经擦黑。约瑟夫点亮昏黄的灯，伊索则去整理白天拍的胶片。两人并肩坐在桌前，没有说话，只有胶片翻动的轻响、灯光跳动的微声，还有彼此手腕上，光影交织的、安稳的震颤。

临睡前，伊索会靠在约瑟夫怀里，翻几页笔记本。约瑟夫就顺着他的发，慢慢讲那些没讲完的小故事——不是拯救宇宙的宏大叙事，只是某个时空的光羽族幼鸟学会了新的影纹，或是某个小镇的孩子画出了最圆的光影图腾。伊索听着听着，眼皮就会慢慢耷拉下来，呼吸变得平缓。

约瑟夫低头，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他无名指上的银戒，声音轻得像怕吵醒他：“晚安，伊索。”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银戒的光、光痕的暖、菌丝的柔，在昏暗中织成一片小小的、温暖的光影，把他们的幸福，轻轻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