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风裹着湿冷的潮气，钻进市体校田径场的铁丝网。林野弯腰系紧钉鞋鞋带时，指节不小心蹭到跑道边缘的积水，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发什么愣？热身跑最后一组了。” 张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橘红色运动服的身影从跑道内侧切过来，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林野抬头时，正好看见对方额角的汗珠砸在塑胶跑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距离省青少年田径锦标赛只剩七天，整个短跑队都泡在训练场上。教练老陈今天把重点放在了 4x400 米接力的交接棒训练上，林野和张扬作为第二、三棒选手，已经重复了不下二十次接棒动作。可刚才最后一次练习时，他的手还是慢了半拍，金属接力棒 “当啷” 一声砸在地上，滚出老远。
“再来一遍。” 老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他手里的秒表还停留在 1 分 32 秒的位置，比预期成绩慢了整整五秒。林野捡起接力棒时，指尖能感觉到金属外壳上残留的自己的体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到第二棒的起跑位置。张扬在三十米外的接棒区做好准备，双手前伸，掌心向上。发令枪响的瞬间，林野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风在耳边呼啸，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嗒、嗒、嗒”，每一步都踩在跑道的白色标记线上。
还有五米、三米、一米…… 林野手腕发力，将接力棒向前递出。就在张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接力棒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右腿小腿肌肉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细针猛地扎进了筋膜里。他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接力棒再次从两人之间滑落。
“停！” 老陈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秒表 “啪” 地按在掌心。林野捂着小腿蹲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张扬也停了下来，蹲在他身边，伸手想碰他的腿，又缩了回去：“怎么了？腿抽筋了？”
林野摇摇头，想站起来，可刚一用力，小腿的刺痛就更明显了。老陈走过来，蹲下身拨开他的运动裤裤腿，指尖在他小腿肌肉上轻轻按压：“这里疼？”
“嗯。” 林野咬着牙点头，疼痛感让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跟我去医务室。” 老陈站起身，语气缓和了些，“剩下的人继续练接棒，注意节奏。”
医务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校医李姐用冰袋敷在林野的小腿上，又拿着肌效贴在他的腿上贴出交叉的纹路。“肌肉拉伤，不算严重，但最近几天不能再做高强度训练了。” 李姐一边收拾医疗箱一边说，“省赛在即，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太拼了。”
林野坐在诊疗床上，看着窗外训练场上依旧奔跑的队友，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还在宿舍的走廊里加练起跑动作，张扬劝他早点休息，他却说 “多练一次就多一分把握”。现在看来，这份急切反而成了拖累。
“别想太多。” 老陈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我刚才看了你的训练录像，接棒时手腕的发力角度有点问题，正好趁这几天调整一下技术动作。” 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个队员的训练数据，“你的爆发力没问题，但交接棒需要的是默契，不是光靠速度就能解决的。”
林野低头看着自己的钉鞋，鞋尖上还沾着跑道的塑胶碎屑。他想起刚进体校时，老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短跑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接力赛更是如此。有时候，学会放慢脚步，才能跑得更快。” 那时候他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终于有了些体会。
傍晚的时候，张扬提着一袋水果来看他。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队里刚才练了接棒，我跟新来的替补队员配合，慢了不少。” 张扬剥开一个橘子，递给林野一瓣，“老陈说，等你好了，我们再重新练。”
林野接过橘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对不起啊，因为我，影响了大家的训练进度。” 他低声说。
张扬笑了笑，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说什么呢，咱们是队友啊。再说了，你平时帮我纠正起跑动作，我还没谢你呢。” 他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想拿省赛冠军，我也想。但咱们不能急，得一步一步来。”
林野抬起头，看着张扬真诚的眼睛，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轻了些。他想起训练场上那些一起奔跑的日子，想起每次冲过终点线时，队友们递过来的矿泉水，想起老陈虽然严肃却充满期待的眼神。这些画面像一束束星火，在他心里慢慢亮了起来。
“嗯，一步一步来。” 林野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橘子瓣。窗外的路灯更亮了，照亮了宿舍里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芒。他知道，现在的暂时停顿，是为了以后能跑得更快、更远。而那些曾经出现的裂痕，终将在奔跑的路上，被汗水和坚持一点点弥补。
第二天一早，林野没有去训练场，而是坐在看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记录着队友们的训练情况。老陈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温水：“看得很认真嘛。”
“我想看看他们的接棒节奏，等我好了，就能更快跟上。” 林野接过温水，笑着说。
老陈点点头，望向训练场上奔跑的身影，轻声说：“好，我们一起等你回来。”
风从看台上吹过，带着阳光的温暖。林野看着训练场上那些熟悉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力量。他知道，省赛的赛道就在前方，而他，绝不会因为暂时的困难而停下脚步。因为他是林野，是那个在逆光中也要奋力冲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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