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风的方向

省赛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 “3”，市体校田径场的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运动员守则，红色的终点线被工作人员重新粉刷过，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泽。林野站在 4x400 米接力的检录区，指尖反复摩挲着接力棒上的防滑纹路 —— 这是老陈特意为模拟赛准备的新棒，金属外壳比训练用的更轻，握在手里却让人莫名地踏实。

“紧张吗？” 身旁的苏航拍了拍他的胳膊，作为第一棒选手，苏航今天穿了件新买的蓝色运动服，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国旗徽章。林野摇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看台上的老陈。教练正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手里拿着厚厚的战术本，眉头微蹙着和助理教练低声交谈，晨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像是撒了一层细盐。

这是省赛前最后一次全员模拟赛，不仅要检验接力队的整体配合，还要确定最终的出场名单。林野的小腿虽然已经基本恢复，但老陈只在昨天训练时让他试跑了一次 200 米，今天能否担任第三棒，还要看模拟赛的表现。他低头看了眼钉鞋，鞋尖沾着的塑胶碎屑是昨天训练时蹭上的，他特意没清理，像是在给自己留一点 “熟悉的底气”。

“各队注意，准备检录！” 广播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苏航已经走到了起跑线上，张扬站在第二棒的接棒区，冲他比了个 “OK” 的手势。林野深吸一口气，走到第三棒的位置，身后传来第四棒选手赵磊的声音：“放心，最后一棒交给我，保准不会掉链子！” 林野回头笑了笑，看见赵磊紧绷的嘴角 —— 其实大家都一样，心里揣着对省赛的期待，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发令枪响的瞬间，苏航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林野的目光紧紧跟着他的身影，看着他在弯道处压低身体，手臂大幅度摆动，每一步都踩得又稳又快。看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是其他项目的队员在为他们加油，林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指尖开始微微发热。

“还有 50 米！” 张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做好了接棒准备，双手前伸，掌心向上。林野盯着苏航递棒的动作，大脑里飞速回忆着老陈教的接棒技巧：“眼神要准，手腕要稳，接棒瞬间顺势加速，别停顿！”

苏航的身影越来越近，接力棒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就在张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接力棒的瞬间，林野突然注意到苏航的脚步顿了一下 —— 他的钉鞋好像蹭到了跑道边缘的小石子，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苏航很快调整过来，手腕发力，稳稳地将接力棒递到了张扬手里。

“好样的！” 林野在心里喊了一声，张扬接棒后立刻加速，橘红色的运动服在跑道上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林野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眼睛紧紧盯着张扬的背影，计算着他的速度和距离。老陈教过他们，接棒前要提前预判队友的节奏，“就像和影子赛跑，你要知道它下一步会到哪里”。

还有 30 米、20 米、10 米…… 林野的心跳已经快得像要跳出胸膛，他双手前伸，掌心微微出汗，眼睛死死盯着张扬手里的接力棒。就在两人距离只剩 5 米时，张扬突然放慢了一点速度，手腕轻轻转动，将接力棒稳稳地递到了林野手里。

“接棒！” 张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野的手指刚触碰到接力棒，就立刻握紧，顺势向前加速。风在耳边呼啸，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嗒、嗒、嗒”，每一步都和心跳的节奏重合。小腿肌肉传来轻微的紧绷感，但没有疼痛感，林野咬着牙，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的跑道上。

他想起受伤那天，自己蹲在跑道上，看着接力棒滚远时的无助；想起在医务室里，老陈说 “有时候放慢脚步才能跑得更快” 时的耐心；想起张扬提着水果来看他，说 “咱们是队友” 时的真诚。这些画面像一股暖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他的脚步更有力量。

“林野，加速！” 看台上突然传来老陈的声音，林野抬头望去，教练正站在观众席边缘，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他立刻调整呼吸，手臂摆动得更大，步频也加快了不少。跑道两旁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他能看到其他队员挥舞着彩旗，能听到赵磊在第四棒接棒区喊 “快一点，再快一点！”

距离接棒区还有 10 米，林野提前放慢了一点速度，做好递棒准备。赵磊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姿势，眼神里满是期待。林野深吸一口气，手腕发力，将接力棒稳稳地递到了赵磊手里。

“冲！” 林野喊了一声，赵磊接棒后立刻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林野站在原地，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跑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抬头看着赵磊的背影，看着他在最后 100 米处全力冲刺，看着他率先冲过终点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赢了！我们赢了！” 赵磊冲过终点线后，立刻转身跑了回来，和苏航、张扬抱在一起。林野也走了过去，四个人紧紧相拥，汗水浸透了运动服，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看台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老陈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错，比上次快了 3 秒，接棒也没掉链子，有进步！”

“教练，我们是不是可以确定出场名单了？” 张扬忍不住问道，眼睛里满是期待。老陈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战术本，翻开后说：“经过这几次训练和模拟赛，我已经确定了省赛的出场名单 —— 第一棒苏航，第二棒张扬，第三棒林野，第四棒赵磊。”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野心里一震，随即涌上一股暖流。他看着老陈，看着队友们，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从受伤时的担心，到康复时的坚持，再到现在的认可，这段日子里的所有努力，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 老陈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刚才的模拟赛虽然赢了，但还有很多问题。苏航，你在递棒前蹭到石子时，应该提前给张扬信号，别自己硬扛；张扬，你接棒后的加速有点慢，下次要注意；林野，你在第三棒的弯道处，身体倾斜角度还可以再调整，能减少阻力；赵磊，你最后冲刺时的呼吸有点乱，回去多练几次呼吸节奏。”

四个人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把老陈指出的问题记在心里。阳光渐渐升高，落在跑道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接力棒，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自己的体温，他突然觉得，这根小小的接力棒，不仅承载着自己的梦想，也承载着整个团队的希望。

模拟赛结束后，队友们都去休息了，林野却留在了跑道上。他慢慢走在刚才跑过的赛道上，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像是在感受跑道的温度。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想起刚才冲刺时的感觉，想起冲过终点线时的激动，想起队友们的笑容，心里突然明白了老陈说的 “短跑不是一个人的运动”—— 所谓的逆光冲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和队友们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奋力奔跑。

“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 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野回头，看见教练手里拿着一瓶水走了过来。“给，补充点水分。” 老陈把水递给林野，“刚才的表现不错，小腿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一点都不疼了。” 林野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缓解了身体的燥热。“教练，谢谢您。” 他突然说，声音有点轻，但很真诚。

老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不过，省赛才是真正的考验，到时候会有更多强手，不能掉以轻心。”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终点线，阳光洒在红色的跑道上，像是一条通往梦想的道路。“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相信自己，相信队友。只要你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跑不完的跑道，没有冲不过的终点。”

林野点点头，目光也望向了终点线。风又吹了起来，这次他没有觉得冷，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省赛的赛道就在前方，那里会有更强的对手，会有更大的挑战，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奔跑，身后有队友的支持，有教练的鼓励，还有那些在逆光中坚持的日子，都在为他加油。

他握紧手里的接力棒，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却让他觉得无比踏实。风的方向，就是冲刺的方向；梦想的方向，就是前进的方向。在即将到来的省赛赛场上，他会和队友们一起，迎着风，向着终点，奋力冲刺，跑出属于他们的青春与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