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下接力赛的喜悦像潮水般在班里涌了好几天，可林辰却总觉得心里揣着点不踏实的东西。
这天下午放学，他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背上包，悄悄拐进了操场旁的器材室。
“来了？” 黑暗里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
林辰吓了一跳，随即又松了口气：“峰哥，你也太神出鬼没了。”
被称为“峰哥”的男生从器材堆里钻出来，正是对手班的陈峰。他额角还贴着块创可贴，正是前几天接力赛冲刺时和林辰“较劲”留下的痕迹。
“你那最后一下加速，” 陈峰丢过来一瓶水，声音有点闷，“挺狠的。”
林辰接住水，没说话。那天冲线后，他其实在医务室碰到了陈峰——那家伙是真的拼到了极限，小腿肌肉拉伤，被队医按得龇牙咧嘴，却还梗着脖子说“下次一定赢你”。
“我看你这几天放学都往操场跑，” 林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躲这儿加练？”
陈峰嗤笑一声，走到器材室的小窗边，望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跑道：“我们队教练说，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借口。但我不服，”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林辰，眼神里没了赛场上的挑衅，多了几分认真，“你那步频，是怎么练的？”
林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陈峰会问这个。那是他爸以前当田径运动员时教他的“兔子步”，是父子俩在无数个清晨的公园跑道上磨出来的，连队里都没人知道。
“我……”
“别藏着掖着，” 陈峰又恢复了那副有点欠揍的模样，却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我也有东西跟你换——你们队那个接棒失误的毛病，我观察好久了，赵磊那小子一紧张就会握死棒……”
夕阳的光从窗缝里钻进来，在两个少年之间切割出一道明暗交界线。林辰看着陈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技术分析，又想起自己偷偷加练时，总感觉不远处也有个身影在跑。
原来，那些看似针锋相对的瞬间背后，藏着的是同样不肯认输的执拗。
“行，” 林辰把水瓶往地上一放，活动了一下手腕，“但先说好，下次赛场上，我可不会让你了。”
“谁要你让？” 陈峰咧嘴一笑，率先冲出了器材室，“来啊，让你见识见识我新练的‘猎豹式起跑’！”
林辰笑着追了出去。跑道上，两个少年的身影在余晖里交替奔跑，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们的秘密加练，没有观众，没有欢呼，却在这片寂静的操场上，悄悄埋下了下一场对决的伏笔。而这场关于速度与成长的较量，显然才刚刚开始。
林辰追出去时，陈峰已经在跑道上冲出了好远。那家伙故意放慢速度等他，跑到并肩时，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喂，你这‘兔子步’到底怎么练的？”陈峰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不死心地追问。他今天没穿校服，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运动背心，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
林辰没直接回答，反而加速跑了两步，然后突然停下：“你看我的脚。”
陈峰凑过来，盯着他的鞋底。林辰的跑鞋磨损得很不均匀，前掌内侧的纹路几乎磨平了。“这是……”
“我爸教的，”林辰直起身，语气里带着点怀念，“他以前是省队的短跑运动员，退役后总带我在公园晨跑。他说，顶尖的短跑选手，脚下得像装了弹簧，每一步都要‘弹’出去。”
陈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录音笔：“那你详细说说，我录下来回去研究。作为交换，我跟你说我们队的接棒训练法……”
夕阳把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器材室的铁门半开着，风吹过，带来远处篮球场上的喧嚣。林辰看着陈峰认真记录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对手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对了，”陈峰突然抬头，“你膝盖的伤没事吧？那天看你冲线时，腿好像抖了一下。”
林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没事，老伤了。”
“别硬撑，”陈峰把录音笔揣回兜里，语气难得正经，“下次比赛，我要赢的是状态最好的你。”
说完，他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冲林辰摆摆手：“先走了，明天这个点，我还来。你要是敢不来，我就去你们班堵你！”
看着陈峰消失在操场拐角的背影，林辰低头笑了笑。他掏出手机，给远在外地的父亲发了条信息：“爸，今天遇到个很有意思的对手……”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晚风恰好吹过，带来一阵清爽。林辰活动了一下脚踝，重新踏上跑道，把刚才和陈峰讨论的步伐技巧，一遍又一遍地练了起来。月光逐渐爬上操场的围栏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练了这么久。
远处的教学楼里，还有几个教室亮着灯，大概是像他一样，在为某个目标默默努力的人吧。林辰望着那些灯光，忽然觉得，这秘密的加练时光，虽然孤独，却也格外踏实。因为他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在为了下一次的交锋，拼尽全力地奔跑着。
林辰最后走的时候，把半瓶没喝完的水放在了器材室窗台上——那是陈峰丢给他的，瓶身上还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锁上器材室门的瞬间，他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跑道，月光洒在塑胶地面上，像铺了层细碎的银霜，刚好能看清他和陈峰刚才跑过的脚印，密密麻麻叠在一起。
他揣着满肚子没说出口的话——比如其实“兔子步”练到脚踝发酸的夜晚，比如父亲寄来的旧跑鞋磨破了脚后跟——慢慢往校门口走。路过传达室时，老张头探出头喊他：“小林啊，今天又练这么晚？”林辰笑着应了声，脚步没停。
晚风里裹着街角面包店飘来的甜香，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父亲的回复躺在屏幕上：“好对手，才是好老师。”林辰低头笑了，把手机揣回兜里时，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接力棒——那天比赛结束后，他悄悄把那根磨出划痕的接力棒带了回来。
走到小区门口，他抬头看见自家窗户亮着灯，母亲大概还在等他吃夜宵。林辰攥了攥手里的接力棒，忽然觉得，那些藏在跑道尽头的坚持，那些和对手偷偷较劲的夜晚，还有父亲留在旧跑鞋里的叮嘱，都像此刻头顶的月亮，虽然安静，却足够亮，能照着他一直跑下去。
至于明天和陈峰的“秘密加练”，他已经开始期待了——毕竟，能遇到一个让自己想拼尽全力去赢的对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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