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是一名自由摄影师。那年秋天,我为了拍摄一组关于中国传统婚俗的照片,来到了偏远的青溪村。村子藏在群山环抱之中,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老旧的木结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百年。
"小伙子,你是来拍照的吧?"我刚走进村子,就被一位坐在老槐树下抽旱烟的老人叫住了。他脸上的皱纹像是树皮一样深刻,眼睛却异常明亮。
"是的,大爷。我想拍一些传统婚俗的照片。"我走过去,递上一支烟。
老人摆摆手拒绝了烟,却示意我坐下。"我们青溪村有个规矩,天黑后不要靠近村西头的老祠堂。"他的声音突然压低,"特别是这几天。"
我心头一紧,职业敏感让我立刻追问:"为什么?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老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我们,才神秘地说:"红嫁衣的诅咒又开始了。"
"红嫁衣?"我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每隔四十九年,那件红嫁衣就会找上一个新娘。"老人的声音几乎变成了耳语,"穿上它的人,活不过婚礼当天。"
我以为老人是在讲什么民间传说,便顺着问:"大爷,能详细说说吗?我对这些民俗很感兴趣。"
老人摇摇头:"年轻人,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说完,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离开了,留下满腹疑惑的我。
当天下午,我在村里转悠拍摄。青溪村保留了许多传统习俗,老屋门楣上的喜字剪纸,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还有那些雕刻精美的木窗棂,都是极好的拍摄素材。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沉,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村西头。
一座破败的祠堂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已经锈迹斑斑,门楣上"柳氏宗祠"四个大字依稀可辨。我想起老人的警告,却抵不过摄影师的职业好奇心,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大门。
祠堂内部比想象中保存得完好,正中央的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尘,但牌位却摆放得整整齐齐。最引人注目的是供桌后方挂着的一件红色嫁衣——那红色鲜艳得刺眼,仿佛刚染制不久,金线绣成的凤凰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熠熠生辉。
我举起相机,调整焦距,按下快门。就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似乎看到嫁衣的袖子轻轻摆动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错觉,但当我查看相机屏幕时,后背突然一阵发凉——照片中,嫁衣的领口处隐约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她嘴角上扬,像是在微笑。
"谁在那里?"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吓得差点摔了相机。转身看见一个佝偻的老妇人站在祠堂门口,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件红嫁衣。
"对不起,我只是..."我结结巴巴地解释。
"快离开这里!"老妇人突然激动起来,"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我仓皇离开祠堂,回到村里借宿的农家。那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站在镜前梳妆,她缓缓转过头,对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回到城市后,我把青溪村的照片整理出来,准备用于下个月的民俗摄影展。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所有拍到那件红嫁衣的照片都出现了异常——照片中的嫁衣会变换位置,有时衣领处会浮现出那张女人的脸,最可怕的是,当我连续翻看这些照片时,那张脸似乎在一点点向我靠近。
"你最近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我的女友林小雨担忧地看着我。我们交往三年,她是个服装设计师,最近正在准备自己的婚纱系列。
"没什么,可能是工作太累了。"我没敢告诉她关于红嫁衣的事,那听起来太荒谬了。
"对了,我看了你拍的那些照片,那件红嫁衣太美了!"小雨兴奋地说,"我按照照片仿制了一件,准备用在下一季的设计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仿制了那件嫁衣?"
"是啊,就在工作室,要来看看吗?"小雨拉着我的手,完全没注意到我瞬间苍白的脸色。
小雨的工作室在城郊的一栋老房子里。推开门,那件仿制的红嫁衣就挂在正中央的模特架上,几乎和祠堂里那件一模一样。我强忍着不适走近观察,突然,嫁衣的袖子无风自动,轻轻拂过我的手臂——冰冷刺骨。
"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小雨关切地问。
"这件衣服...有问题。"我终于决定告诉她实情,把青溪村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小雨听完大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那只是个巧合而已。"她说着,竟然拿起嫁衣往身上比划,"看,多合身啊!"
就在那一刻,工作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然下降。小雨的表情凝固了,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而空洞。
"小雨?"我试探着叫她。
她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和照片中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笑容。"我终于...找到身体了..."她的声音变了调,混合着另一个人的音色。
我惊恐地后退,撞翻了工作台。小雨——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什么东西——向我走来,她的动作僵硬不自然,像是很久没使用过这具身体。
"你是谁?"我强作镇定地问。
"柳...如...烟..."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要...完成...婚礼..."
我转身就跑,冲出工作室时回头看了一眼——小雨站在窗前,穿着那件红嫁衣,对我挥手告别,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接下来的一周,小雨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辞去了工作,整天把自己关在公寓里缝制嫁衣,拒绝见任何人,包括我。更可怕的是,她开始收集各种婚礼用品,并在日历上圈出了一个月后的某个日期。
我咨询了民俗学教授赵明,给他看了那些诡异的照片。赵教授面色凝重:"这是典型的'冤魂附衣'现象。那件嫁衣承载了强烈的怨念,会寻找合适的新娘完成未竟的婚礼。"
"那小雨会怎样?"我声音发抖。
"按照记载,被附身的新娘会在婚礼当天...死去。"赵教授的话让我如坠冰窟,"我们必须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通过查阅地方志,我们发现青溪村百年前确实发生过一起悲剧。富商之女柳如烟被迫与不爱的人订婚,在婚礼前夕与心上人私奔被抓回。愤怒的父亲将她活埋殉葬,而她当时穿着的正是那件红嫁衣。
"每逢甲子年的同月同日,柳如烟的怨气会达到顶峰,寻找替身完成婚礼。"赵教授翻着发黄的资料说,"今年正好是第六个甲子年..."
我和赵教授立即动身返回青溪村。村里正在筹备一场婚礼,新娘是村长的女儿小芳。更令人震惊的是,小芳也梦见了那件红嫁衣,并坚持要穿它结婚。
"不能穿那件衣服!"我找到老村长,把我们的发现告诉了他。老村长起初不信,直到赵教授展示了那些古籍记载,他才面色大变。
"祠堂的嫁衣...昨晚不见了。"老村长颤抖着说。
我们赶到小芳家,发现她正在试穿那件红嫁衣——正是祠堂里消失的那件!她的表情和小雨如出一辙,空洞而诡异。小芳的母亲在一旁哭泣:"她从昨晚就开始不对劲,非要穿这件不知从哪里来的嫁衣..."
赵教授立即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符纸和法器,开始念诵驱邪的咒语。小芳发出刺耳的尖叫,那声音不属于人类。嫁衣上的金线开始蠕动,如同活物。
"烧掉嫁衣!"赵教授大喊,"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灭怨念!"
老村长犹豫了:"这是祖传之物啊..."
"难道你想看着女儿送命吗?"我厉声质问。
最终,在婚礼前夜,我们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架起火堆。小芳被家人强行按住,赵教授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上脱下红嫁衣。嫁衣离身的瞬间,小芳瘫软在地,恢复了神智。
当火焰吞噬那件百年嫁衣时,凄厉的哭声从火中传出,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火光中扭曲消散。随着最后一线金丝化为灰烬,周围突然刮起一阵旋风,然后归于平静。
回到城市,小雨已经恢复了正常,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一片空白。她工作室里的仿制嫁衣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红色碎布。
三个月后,我再次来到青溪村。祠堂已经修缮一新,但供桌后方的墙上,那件红嫁衣曾经悬挂的地方,依然留有一块颜色稍浅的痕迹。老村长告诉我,村里再也没人梦见过红嫁衣,那个延续百年的诅咒终于解除了。
离开时,我在村口遇见了当初警告我的那位老人。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小伙子,你做了件好事。"
"您早就知道?"我惊讶地问。
老人神秘地眨眨眼:"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说完,他转身走向夕阳深处,身影渐渐与群山融为一体。
我摸了摸相机,最终没有按下快门。有些故事,或许只适合留在记忆里,成为又一个民间奇闻,在茶余饭后被人提起,然后随着时间慢慢淡忘